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84)
青归玉点点头,既而说完这话,忽地记起这青年有多么难搞,疾忙转过头,朝他说道,
“别哭啊。”
似这般抢先与他交代,声音不大,却足够教他听见了。
“青姑娘……”他终于又开了口,声音还是那样沙哑,带着浓重的不安,“……他们说的话……”
“先闭嘴。”青归玉打断他,手上用了内力,强行将这个看起来随时会碎掉的青年,从那片血泊中拖了出来,“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便真的顺从地,被她牵引,踉跄着跟上。
这条艳丽的毒蛇小心谨慎地,收藏起自己的毒牙。
他看不见,便将身子都交予了她。那只被她握着的手,甚至还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
走下楼梯时,负屃正倚在廊柱边,随手将剑丢开。
他身后,天机阁的死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楼上的残局,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只是在清扫一场寻常宴饮后的杯盘狼藉,连血腥气都用特制的香料给冲淡了许多。
负屃见二人下来,只略一颔首,目光在青归玉脸上停了一瞬,随即转向沈镌声,却又是对着青归玉说话,“青姑娘,此间事了,阁主便交予你了。”
那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天凉了,该给阁主添件衣裳”。
瞧一瞧。
——那蛊毒妖女,确是将沈天机,拿捏得死死的。
青归玉木着一张脸,总是觉得她“为祸江湖的毒花”,和“被情蛊操控的痴情阁主”这出戏,怕是连龙城的说书先生,都能连说上三个月不重样了。
*
穿过曲折的回廊,回到那方栽着花树的安静院落,她才猛地松开手,将他甩开。
“好得很。”她转过身,拍一拍手,希望他能听出那讽刺的意味来,“好一出鸿门宴。好一场赔罪戏。”
金声公子方才设局杀人,算无遗策,那股子天生的气派,简直横绝四方,可此刻被她一甩,却停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那条青色的布带依旧覆着他的眼睛,让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又添了点儿脆弱与无辜出来。
“你……”她开了口,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骂他?他这副模样,骂不出口。安慰他?他方才那手段,还需要人安慰?
他倒是先开口了。
“青姑娘……”他朝她的方向侧着头,似乎想分辨她的神情,声音有点儿紧张。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狻猊会来?早就知道他会混在宾客之中?”
青归玉盯着他,“你设下这个局,名为赔罪,实为诱杀。将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你请君入瓮的饵,当成了你这出戏的看客。”
她心里头其实明白,这等行事,才是天机谋主的本色。
可明白归明白,亲眼看着他将人心与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股子寒意,还是止不住地从心底往上冒。
金声公子看起来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随后答了一声,
“是的。”没有半分辩解,干脆利落。
沈镌声安静地站在那里,夜风吹起他衣袍的下摆,与那几缕垂落的金丝一同摇曳。
“狻猊是家父最信任的旧部,意图颠覆,其心可诛。我若不杀他,他便会杀我。”
他平静地陈述,像是在简略出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与其等他暗中出手
,不如将他引到明处,一击毙命,永绝后患。”
“那你又何必扯上我?何必扯上药王谷?”
青归玉揉一揉脑壳,“你大可以自己设局,何苦要演这么一出‘为情赔罪’的荒唐戏码?”
“因为……”他忽然停顿下来,那张被布带遮去一半的脸上,浮起一种奇特的神色,宛如自嘲,又像零落着悲伤,
“因为若非如此,青姑娘,你就不会在那里。”
“若非如此,我没有由头,将你留在我身边。”
简直是太过聪明,聪明得简直想让人把他这个脑袋给破开了去。
恼火。青归玉抄起他的袖子,拽着他,从院落里进了房门,咵嚓一声,将门踢开。
“青姑娘,”他从后头打断她,声音里参合出惶惑与不安,“你是不是……很不喜欢?”
他问的,不是他杀人,不是他设局,而是她不喜欢他将她牵扯进来的方式。
“你说呢?”青归玉反问,“谁会喜欢被人当成棋子使唤?”
沈镌声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慢慢地低下头,“我以为……”他低声道,“我以为,青姑娘多少会……会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你。”
青归玉简直又要被他气笑了,
“为了我,就把吞云楼变成杀局?为了我,还能当着我师父师叔的面,将人喀喀喀钉死?”
“是的。”他却生硬地抬起头,那张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苍白,“那个时候,狻猊,是打算将要用你来要挟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