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91)
“不松。”声音闷闷地从衾里传来,“你一松手,我就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了。”
她怎么可能管他,反正他此时运不了功,抬起手便封了他肩膀下的穴道。
那只手顺着冰冷的衣料垂落下去。
青归玉推开门,将身后的青年和一室甜腥的暧昧,都关在门里。
夜风清冷,吹得人头脑清醒了些。院子里那株不知名的花树,在月下落了一地碎琼般的花瓣。
她走到廊边,正想寻个台阶坐下,吹吹冷风,目光却落在了门槛外的一处石板上。
昔年领受师命去过南疆,还因为这个将那寒毒少年哄过好几天,在南疆的蛇虫鼠蚁上,费过大心思。
此时此刻,石板缝隙边,像是聚着一小簇黑压压的蚂蚁。
是了,就在门槛侧面,一小簇黑色的蚂蚁,正围着什么东西打
转。
寻常地面,有些虫蚁不足为奇。可这么晚了,干干净净的石板面,又是北地,这几只蚂蚁的情态,却有些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却又不敢靠近,只在边缘焦躁地爬动。
她心里起了疑,走过去,蹲下身。
一股极淡的、几乎被夜风吹散的腥甜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不是血的气味,而是一种……她曾在南边闻到过的,名为“腐骨草”的剧毒。此毒香香甜甜,置于饮食中易被发现,因此,只是用来浸淬兵刃。
她伸出竹笛,沾了一点石板上的湿痕,凑到鼻尖。
是腐骨草,不会错。
毒液还很新鲜,是从上面滴下来的。
青归玉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头顶的飞檐。
那里空无一人。
可飞檐的脊兽上,有一道极浅的、崭新的划痕。
她明白了。
方才她在屋里与沈镌声纠缠之际,在她推门而出之前,这飞檐之上,一直有人。
一个顶尖的刺客,将淬了剧毒的兵刃藏在身侧,悄无声息地,等待着。
等什么?
等她离开。
等屋子里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内耗与血战,心神最激荡、防备最松懈的天机谋主,独处的一刻。
这才是真正的杀局。吞云楼的潜入是第一层,而这无声的等待,是第二层。
一策既动,便有三策相随。
这是金声公子的风格。
对方知晓了她会因吞云楼之事与沈镌声生出嫌隙,猜到了她会愤而离开。
可若不是金声公子,将会是谁呢?
——恐怕是熟悉他的人,教过他的人。
青归玉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仿佛只是闲来无事,看了看蚂蚁搬家。
她心里的乱麻,那点儿被冒犯的恼怒,被强吻的委屈,在此刻,被一股更尖锐的寒意,齐齐斩断。
好啊,好得很。
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完,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
再说了,这人要是现在死了,渝州城怎么办?她师兄怎么办?她还没到手的暖玉针又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他死了,她还得费神跟药王谷、跟天机阁、跟这满城的江湖人解释。
苍天,那也太麻烦了。
她转过身,重新推开了后面的门。
屋内的沈镌声,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倚在榻上,垂着头,听见门响,他身体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瞬间被全然的惊恐与绝望所填满。
他以为她真的走了,又不太信她将要回来。
青归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他面前。
在他身前俯下身子,伸出手。
沈镌声身体紧绷,恐怕以为她又生了气,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只是将苍白美丽的脸朝向她,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的姿态。
可她的手,却没有落下。
而是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将他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沈镌声僵住了。
这躯体整个都是冰的,却又因为方才的情动与内伤,在微微地发着抖。
她将他抱得很紧,紧得几乎能感受到他单薄衣料下,每一寸紧绷的肌理。
于是将下颌抵在他冰凉的发间,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沉香,混着血腥气,还有她自己的味道。
老天爷,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伺候这么个祖宗。
救也得她救,治也得她治,打了得她哄,亲完了还得负责善后,如今连性命安危,都得她操心。
在心里头把这人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从头骂到脚,连他那几根不听话的金丝都没放过。
恐怕他冻死了,还要自己费心埋。
“我不走了。”
怀里的人,身体猛地一震。
她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冷冷清清地,悄声说道。
“你要是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