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201)
“不成!”
沈镌声忽然站起身,把青归玉吓得毛了一毛,手里竹笛都横了起来。
“你要,是不是?”
他猛地打断她,声音又急又乱,好像再停一会,她就会再说出什么让他彻底崩溃的话来。因此依旧低着头,乌黑的发丝与金线缭乱着垂落,将他大半张脸都掩在阴影之中。
“……你要,都给你。”他低声说。
青归玉松了一口气。
可惜被她治得疯了,不然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物。
金声公子抬起手,数道金丝从他指尖流溢而出,却不带半分平日的杀伐之气,反而像是被主人失控的心绪搅乱,在空中游移不定。
金丝在冰窟两壁寻了最坚固的冰岩,深深地嵌入其中,其势狠厉,仿佛是在发泄着什么无法言说的情绪。拉出两条横贯寒潭上空的、闪着微光的细线。
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好了。”终于,沈镌声留给她一个后背,声音依旧有些不稳的沙哑。
青归玉走到潭边,看着那两条在寒气中微微震颤的金丝,心里头那点儿愧疚又冒了出来。她晓得,这人不是在跟她置气,是真的怕她
出事。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深渊,又看了看那两条金丝,寻思自己直接走得这样远,也着实凶险了些。
于是从腰间解下那支竹笛。
“我将笛子横在上面那根丝线上,手抓着借力。脚踩着下面那根,总归稳当些。”她扬声道,算是跟他解释。
沈镌声转过身,点点头,像是稍稍平复了些。
“青姑娘,”他忽然又叫住她,走到她身边,从腕上解下一截金线,抓过她的手腕。
指尖冰凉,触及她肌肤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颤。
沈镌声像是想要缩回手,却又强自忍住,只是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他垂着头,将那截金线,在她腕上缠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打了个结。
“这是做什么?”青归玉看着他的侧脸,
“我看不见,”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儿窘迫,像是真的有些羞惭,“万一……万一你掉下去了,我好……找到你。”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三岁稚童。青归玉心里好笑,想抽回手,却又被他那副模样弄得没了脾气。
“怕我跑了?”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又忽地一下烧了起来。
“……嗯。”
过了许久,他说了这么一个字。细碎又模糊,像生怕她听不见,又怕她听得太清楚。
系好了,他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缓缓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简直像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踩稳了,”他嘱咐道,又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温和,“我在下面。”
青归玉见他这副予取予求,快要当场昏过去的模样,心里头一边觉得这样自己有点不是东西,一边又觉得痛快得简直不行。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
“走了,宠妃娘娘。”
沈镌声没有应声,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玄冰冻实了的雕像。
她深吸一口气,再不迟疑,提气纵身,听雨步旋起,虚实相迭,轻巧地落在了那金丝织成的桥上。
青衫卷起,随即垂过,像一只落了架的青色鹦鹉,脚下的丝线冰凉而坚韧,微微晃动。她稳住身形,一步一步,朝着那寒潭中央的巨大冰棺,走了过去。
能感觉到,从手上金丝上传来的,他那克制而剧烈的颤抖。
沈镌声正站在潭边,双手死死地攥着金丝的另一端,手上骨节青白,金丝坠到身下那枚螭吻楼令,在幽光中,冷硬如铁。
他看不见她,可那双空茫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她在的方向。
仿佛她稍有晃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这万劫不复的寒潭。
“别怕,”青归玉头也不回地道,将手搭在上头竹笛,声音被寒气冻得有些发脆,却依旧是那般明快镇定,“我掉下去了,你这天机阁,怕是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嗯。”声音有点沉重。
“别哭啊。”青归玉怕他偷偷掉了眼泪,只得再叮嘱上一句。
脚下是望不见底的幽黑寒潭,头顶是嵌着夜明珠的冰穹,整个人悬于这片巨大的琉璃世界中央。
她定了定神,手扶着那支充作横杆的竹笛,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听雨步本就讲究虚实相生,此刻用在这纤细的丝线上,更是如履平地。青衫在寒气中微微拂动,腕上那截被他系上的金线,随着她的动作,牵引着潭边那道玄色的身影。
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
必然是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周身的寒气与杀意,都悉数收敛,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