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216)
“不知诸位请谁,”他笑道,声音轻朗,如同堑冰断玉,在这江湾的风中,清清楚楚,“也请一请我如何?”
“你,你是何人!”
那冒牌的“金
声公子”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人一身行头,身形样貌,已是江湖上百里挑一,学着沈镌声的仪态也当是下了番苦功。
可此刻与真品两相陈设,便如瓦砾之现于美玉,烛火之没入朝阳,一时气为之夺,顷刻间便显出了寒酸局促。
他身后那些黑衣死士亦是阵脚微乱,只是露出几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沈天机!”霍二娘先是一怔,随即精神大振,厉喝道,“你来得巧!”
她不待沈镌声回答,已然将手中旗幡一振,喝道:“变阵!‘摆尾’,守转为攻!”
阵中那残余的漕帮汉子精神陡振,欢然应和,数面血红旗幡游龙般卷动,借着这一瞬间的空隙,从死守之势,化为了伺机反扑的活阵。
“哪里来的妄人!”江滩上那伪装的青年,强自撑持,却仍高声喝道。
沈镌声却看也不看他,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冷淡地扫过一眼周遭。
江滩之上,河沙松软,最是难以借力。而那火旗阵虽是漕帮精锐阵法,此刻被围困已久,阵型已乱,旗幡卷动间,反倒遮蔽了彼此的视线。
“正是,”他随口答道,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不过路过区区一个妄人。既然我非是金声公子,你也自然未必是。”
对面被他这句机锋诡辩惊得一愣,正当不知作何应答之时,见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寒光宛转,腕间数缕金丝如活物般蓦地飘出,轻巧无声地探入了冰凉的江水之中。
不过一瞬。
金丝倏然收回,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水珠错落,可在离水的瞬间,便被丝上附着的寒髓内力激得凝结成冰,化作数十粒细如米粒的冰凌,在日光下闪着森森的寒芒。
“雕虫小技。”那假冒的玄衣青年见他如此,冷笑一声,以为他要用什么暗器手法,抽出长剑,便要抢先出手。
可沈镌声却将手一拈一抖,那数十粒被金丝卷起的冰珠,便如天女散花般,向着那片沙滩激射而出。
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尽数打在了上头被晒得干热的沙地之上。
只听一连串“嗤嗤”的细微声响,
仲夏午后,沙地早被烈日烤得滚烫,冰珠触及,瞬间炸开,撞向地面时,激起一片混合着沙尘与水汽的浓厚尘雾。呼吸之间,便笼罩了整个战圈。
那火旗阵的烈烈红幡,在雾中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诡异。
霍二娘久经战阵,一见这情形,心领神会,唿哨一声,手中旗幡一卷一荡,喝道:“变阵!‘鱼鳞’转‘龙牙’!”
玄色身影闪动,她身侧忽有清越声音笑道:“霍堂主,借你旗幡一用。”
话音刚落,霍二娘只觉手上一轻,那杆沉重的旗幡已被抽走。
旗幡卷动,阵型再变。原本固守的圆阵,瞬间化作一道锋锐的三角尖刀,趁着雾气,直直地朝着那阵脚已乱的黑衣人堆里直贯而入。
沈镌声身形一转,将那旗幡凌空掷出,手腕一翻,数缕丝刃逸出,却不曾取向敌人,贴着地面,如沙蛇循渡般向四周散开。
黑衣诸人尽皆心头大骇,左右一起喝道,“杀了他!”
这金声公子笑了一笑,将身旋起,那几缕潜入沙地的金丝,便随着他这旋身之势,猛然上扬。
漫天沙尘,被这金丝从地面兜地腾起,又被那凌空飞旋的旗幡一卷,登时化作一道足有人高的浑黄沙幕,铺天盖地般朝着那些黑衣死士迎面袭来。
沙粒迷眼,风声灌耳,死士们猝不及防,顿时阵脚大乱,纷纷挥刀格挡,闭目后退。
霍二娘何等人物,龙牙旗阵早已杀出,火旗招展,左右穿插,顷刻便将那乱作一团的黑衣死士分割开来,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登时响成一片。
沙幕渐落,江滩上的景象已然彻底翻转。
唯有那冒牌的“金声公子”,还握着剑,惊骇欲绝地愣在那处。
一道金光穿透重重迷雾,已无声无息地到了他的面前。
金丝流转,弦音轻颤。
那伪装的青年心胆俱裂,将剑一横,便要拼死一搏。
可他剑才递出半尺,便觉手腕一紧,一股阴寒的力道缠绕而上。金声公子的丝刃已然缠住了他的剑身,一带一绞。
铛的一声脆响,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旋了半圈,直直插入远处的沙地里。
那人失了兵刃,更是面无人色,转身便要逃。
沈镌声却不追,只是立在原地,抬起手,将那几缕金丝朝着旁边江水轻轻一招。
哗啦一声,数道丝线被金丝从水中卷起,裹挟着岸边的湿泥与河沙,那伪装的青年只觉脚下一紧,整个人便被向后拖去,重重地摔在湿软的泥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