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236)
当目光触到青归玉小腹上那处新添的伤口时,眼色猛地一沉。
“师妹,”他开口,声音冷淡,“此地危险,到我身后来。”
他说着,便要上前,将青归玉从沈镌声身边拉开。
“陆兄,”沈镌声却先一步,将青归玉朝自己身后又掩了掩,“你来晚了。”
“认贼作父的孽障,”陆归衍剑尖斜指地面,冷冷地道,“若非你执意将她拖入这险境,她又何至于此?”
沈镌声身子一僵,脸上
血色罄尽,随即转过头去,长发垂落,面色晦暗不明。
他反常地一言不发,只是咬着嘴唇。
这都什么时候了。青归玉捂着伤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数十名身着黑衣的死士,悄无声息地涌入,手中各持兵刃,将这方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并未立刻动手,只是沉默地,散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一个身着青袍,头束玉冠,面容温文的老者,缓步从那条通路中走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余岁的年纪,却须发皆白,身形清瘦,若非周遭这肃杀的气氛,当真像个从书馆里出来,夜游的教习先生。
可青归玉在看到他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那大约与沈镌声有几分相似,从寒潭铁狱底下,掘出来的阴鸷狠戾。
正是天机阁老阁主,沈俨。
而在沈俨身侧,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身北朝宫装,也大约四五十岁年纪,面容冷肃,身形高挑。此刻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垂手而立,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阴冷气机,却比院中任何一个死去的刺客都要浓重。
“镌声。”沈俨的目光,越过陆归衍,落在了沈镌声的身上。
他微微一笑,居然不再口口声声斥骂他为畜生。笑容温和慈爱,仿佛在看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这么多年,你的性子,还是这般谨慎。”
他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奈,“为父不过是想请你这位姑娘,来家中做客,你又何必,将为父派去的信使,都杀了呢?”
信使?
那些身怀“一线天”,招招夺命的死士,竟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信使。
“父亲,”沈镌声亦是微微一笑,笑容同样是温柔锋锐。他特意将“父亲”二字咬得极轻,又极清楚,“您老人家的请帖,太过贵重,镌声怕惹得她生气,只好先行替她回绝了。”
父子二人,言笑晏晏,话里话外,却都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罢了,”沈俨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目光转向白衣剑客,眼中,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冰溪洗脉诀。”
“雪山派的好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他呵呵一笑,“这本秘籍,我寻了二十年。今日,总算能物归原主。”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本害得雪山派满门覆灭的秘籍,本就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身侧那名宫装女子,亦是在此刻,缓缓上前一步。
“陆公子,”她开了口,声音清脆,却不带半分情感,“太后有旨,请陆公子,随我等回宫一趟。只要你肯交出冰溪洗脉诀,北朝可保你雪山派香火不绝,甚至,为你重立山门。”
陆归衍冷笑一声,无妄剑上,剑气流转,将血珠震落。
“我雪山派的香火,何须你们这些屠我满门的贼寇来续?”
“看来,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宫装女子不再多言,向后退开,只手一挥。
“动手。”
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死士,便如潮水般,朝着院中三人,汹涌扑来。
陆归衍的目光淡漠地转过,剑光一横,亮如匹练。空灵写意的剑法,每一剑都裹持着决绝血色。
可那些死士,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一人倒下,便有两人补上,配合默契,衔制森严,即使剑意神鬼莫测,竟也一时无法冲出。
“师妹!”陆归衍于百忙之中,抽空喝道,“走!”
青归玉十分着急,却觉着自己此时走了,以后必然悔恨。就这么犹豫了呼吸之间,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地攥住。
“青姑娘,”沈镌声的声音,勾连在她耳畔,“别去。”
“你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青归玉这些时日不曾防备他,此刻挣了一下,不曾挣脱,才晓得只顾盯着陆归衍,不知被他什么时候挟制。
她气得要死,在心里唾骂自己。
金声公子挟着她,退后两步,一直退到西厢房的屋檐之下。那双清亮的眼眸,冷静地看着眼前这场混战。
“你看,”他指着场中,“陆兄的剑法,已是强弩之末。他每出一剑,便是在耗损自己的寿元。这些人,根本不必杀他,只需耗,便能将他活活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