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262)
沈俨心神崩溃,内力溃散,青归玉咬紧牙关,将青囊诀残存的内力提于一处,猛地冲向被封的“期门穴”。霎时胸口一松,穴道冲开了部分。
能动了。
她顾不得身上剧痛,先是便松开了指间的金丝。那缕曾是金声公子结系而成,此刻却沾满了他“父亲”鲜血的金丝,掉落在血泊里头。
随后撑着墙壁,踉跄着站起身,每动一下,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青归玉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跪在棺前,仿佛化作石像的老者,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朝着密室的出口挪去。
这老疯子随时可能从崩溃中回神,届时他那滔天的怒火与绝望,足以将她一掌毙于此处。
一步,两步……玄铁大门就在眼前。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门闩拉开一道缝隙。门外,天机阁的死士似乎察觉到了异动,传来一阵骚动。
她哪里敢耽搁,从缝隙中挤了出去,反手又将门重重地关上。
“阁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她压着嗓子,模仿着沈俨的语调,厉声喝道。
外面的死士被她这一喝,果然迟疑。
她不敢回头,也顾不上伤势,只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跌跌撞撞地朝别院外冲去。
幸好此处地形平整简单,更兼着她那张早已准备好的、平平无奇的采药女面孔。她将头发揉乱,脸上抹了些灰,又扯破了衣角,混在因骚动而乱起来的人群里,居然也被她瞒过。
一路有惊无险地逃出别院,也不敢走大路,一头扎进了白帝城外的密林之中。
直到身后再也听不见人声,她才寻了一处隐蔽的山坳,背靠着一块巨石,大口大口地喘息。
胸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晓得自己内伤极重,必须尽快调息。
可小师兄呢?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捏碎了几粒混着药石的草籽,洒在身前的空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便靠着山石,闭目调息,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等着那熟悉的鸟鸣。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林中静悄悄的,除了风声,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
青归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劲。
此时正是清晨,鸟雀最是活跃的时候,为何会如此安静?
她强撑着站起身,循着来路,小心翼翼地往回探去。走了约莫半里,一股淡淡的异味,混在林木的清香里,飘了过来。
她心中一凛,拨开身前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一只麻雀的尸体,小小的,羽毛还带着晨露,身体却已经僵硬冰冷。
她心里一沉,又在附近找了找,接二连三地,发现了更多鸟雀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些寻常食谷的鸟类。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好在她毕竟是医家出身,她忍痛俯下身,捻起一只死雀,用银针剔开鸟腹的嗉囊。几粒尚未完全消化的谷米,从里面滚了出来。
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将那颗粒凑到鼻端一闻,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有毒。
她抬起头,一条由鸟雀尸骸铺就的小径。青归玉浑身打了个冷战。顾不得身上的伤,循着那条死亡的小径,快步走去。
很快
便在一处被草木蓄意遮蔽的山洞里,发现了数十辆被伪装起来的马车。形制正是近几日出入的那一批。几个车夫打扮的人倒毙车边。
有几辆马车的车厢板破被扎了个洞,一些谷物从里面洒落出来,混在泥地里。那些死去的雀鸟,显然就是啄食了这些谷物。
她蹲下身,捻起几粒粟米。米粒饱满,色泽金黄,看着并无异样。可她将米粒凑到鼻端,却嗅到了一股极其细微、被谷香掩盖住的苦涩。
她心中一动,目光落在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身上。那里的木板上,用黑漆烙着一个鱼鳞状的徽记。
有些眼熟,她仔细一想,可不是和小螺渡上,霍二娘那火旗上的一模一样么?
——渝州漕帮,“铁鳞骨”的旗号。
渝州漕帮遇袭,号称被劫沉江的十七艘粮船……沈俨与北朝的勾结……这些突然出现在白帝城的马车……
这不是寻常的粮食。这是庙堂上的阴谋。
太后的病,果然等不及了。他们劫了沉船的粮食,浸入剧毒,再伪装成漕帮的粮船,趁着青黄不接,运往南朝各地。
再接入秋水汛。她想起在汤泉山庄时,沈镌声在石桌上的一划。
挥兵南下。
青归玉整个人木在这里。不再是江湖恩怨,而是倾国之祸。
她霍然转身,正要离开,脚步却猛地一顿。
去漕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