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98)
大量的灰色和黑色烟尘,席卷着朦徸的混沌压了出来,血腥味被硫磺的刺鼻气味骤然冲开。
青归玉赶快捂上口鼻,躬下身子努力避开这硝石尘土的气味。
原来如此,这个念头在她被震得发懵的脑海中闪过,天机阁暗中截留漕帮不知多少私下偷运的硝石,原来是秘密送给了北疆贺兰部。
贺兰部运送这等要命的东西,自然是将装载硝石的大车远远隔开,派人小心守卫。
因此这爆炸并未波及乱战人马和她。
然而那巨响、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滚滚翻腾的呛鼻刺目的黑色浓烟,却将此刻所有的马匹惊吓得魂飞魄散。
一时间,凄厉惊恐的马嘶声此起彼伏,受惊的战马彻底挣脱了控制,在弥漫的烟尘与混乱的兵刃中横冲直撞,狂乱奔跑。
在这人声马啸乱作一团的喧嚣中,金声公子如一片轻盈的墨羽,自金丝上飘摇而下,稳稳落在她身边。
他伸出手,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拭去她脸颊上沾染的烟尘。
下一瞬,天旋地转。
金声公子带着她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一匹正因爆炸余波而惊惶失控、向外疯狂奔逃的骏马背上。
马鞍冰冷坚硬,颠簸剧烈,青归玉几乎是被他紧紧覆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心跳。
“委屈青姑娘了,”马匹嘶叫,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颈侧,垂落的金线混杂着发丝,被夜风吹过她的肌肤。
“青姑娘不想要杀人,只能这般惊扰。”
声音轻柔,裹挟在呼啸的风声里,像是叹息,
马匹在恐惧的驱使下狂奔,蹄声飒沓,将混乱和火光迅速甩在身后。
就在这颠簸中,他忽然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愿意与我走么,”
沈镌声将马匹一促,骏马更加受惊,如快刀般扎入夜色。
夜风萧索,不等她回答,他语声颤抖着,匆忙抢先接续道,“青姑娘……说过愿意的。”
第51章 住店在下一介弱质书生,我夫人又最是……
肩伤疼痛,此时她独自也不好行走,青归玉没有心情与他争论,于是点点头。
持续的剧痛和疲惫的双重夹击下,精神有了一丝松懈。在这骏马疾驰之中,她几乎是脱力地,将头更沉地靠了靠。
那揽着她的手臂似乎瞬间停伫,随即又以一种更轻柔、更紧密的力道将她拥进怀中。
沈镌声埋在她颈窝的头似乎更用力地抵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深长而沉重,携带着长久的满足。
天下事就是如此古怪。
两人纵马跑了一段,烟尘火光和厮杀声都被远远甩掉。虽然仍在同一片夜色之下,但那些遮蔽刀剑的树木阴影,隐匿行踪的泥土风声,此时看上去都忽尔变得自然起来。
树木摇曳,风声飘荡,不再有人丢掉性命。
月光淡薄地转过,长草杆上卷着临近夏日的夜露,这离血腥气不过区区数里的地方,就泛起了草木的静谧幽香。
刚刚那个挣扎着死亡气息的乱战时刻,像是无形中被豁然分割开来,变得模糊而遥远,恍如一场惊悸的幻梦。
“很疼?”沈镌声的声音低柔得几乎要融进夜风里,那抵着她颈窝的下颌微微抬起,似乎想查看她的伤口,却又不敢动一动。
青归玉没有答话,只是疲惫地问他,
“去哪里?”
沈镌声犹豫了一下,这才抬起头,过了一会儿,
“不知道。”
然后摇了摇头,垂发绞缭着金丝从身旁抚过,这金声公子一时有些凝滞,
“去哪里都很好。”
唉,这话没法与他说清楚。
青归玉挣扎着抬起头,“找个地方落脚,”她说,“让我看一看伤口。”
沈镌声勒紧缰绳,马速渐缓,最终停在一处岔路口稀疏的星光下。
他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扶她。
青归玉肩头剧痛未消,她咬着牙,努力打起精神。
身有寒功的躯体实在是凉得很,她心里想了一想,避开他的手,几乎是滚落下马,踉跄几步才站稳。
夜风一吹,身上被冷汗和血浸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翻上来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
个哆嗦。
沈镌声的手,还僵在半空。
指尖上的温热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比勘乱针的红痕还要显眼。
夜风沿着覆落的金线,缠绕着吹过指缝。
那手终于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收回身侧。玄色衣袖垂落,拂下草上凝结的垂露,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岔路往里延伸,尽头是个小镇。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一家门楣破旧、门口孤零零挑着盏油腻褪色灯笼的客栈,透出昏黄暧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