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爷家傻儿子(11)
她这样想着,踌躇片刻,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拔出方才赵明予送她的匕首,松开发髻,用匕首割下了一缕头发来,又将发绳也割下一段,用短的那段捆住断发,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小世子。”她说,“如今我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实在不知该赠你什么,便以此为信物,你若收下,契约既成。”
叶慈冲他伸出手,手中是一截短发,这场景大概不论放在哪,都不像是在缔结婚约。
赵明予愣愣地看着她,几乎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敛了面上的嬉笑神色,几乎有些珍而重之地接过了那一截青丝。
叶慈见他接过,便将剩下的发绳咬在口中,双手拢住头发,重新将剩下的头发束了起来。
阳光洒下来,将她额前的毛绒碎发照得有些透明,她额间红痣泠然,不似观音温婉,却带着几分神性。
此情此景,一记便是许多年。
“好。”她听到赵明予说。
叶慈见完赵明予,没在茌宁多逗留,便回了碧渠村。
果然,她刚回到山上,还没到半下午,赵渊便依言派使者送来了婚书与纳采之礼,婚期便定在下月初四。
叶慈自己留了些银子,剩下的都给了乔二,嘱咐他以后若是那些债主再上门,便将她爹欠的债连本带利地还了,别再像如今一样东躲西藏地过日子。
乔二用赵家给的钱为叶慈置办了也算丰厚的嫁妆,虽然他知道叶慈与赵小公子身世差距太过悬殊,这婚事遭些闲言碎语也是难免的,但他也想使她嫁过去时不至太寒酸,遭人欺负。
祁涟依然在闹别扭,每天都躲着叶慈,几乎不与她打照面。乔二倒是如常,似乎挺想得开,只是好像比往日里更加沉默了。
三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过了近一月,一直到五月初三,叶慈出嫁的前一天,祁涟仍然对她避而不见。
天色暗了下来,茅屋外燃着一豆小灯。
叶慈一想起明日要出嫁,心中便不安,她不想甚至未与家人好好道别就嫁做人妇,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祁涟谈谈。
她走到祁涟门外,敲了敲门。
“小涟,我们谈谈,好吗?”
屋内阒然无声,无人应答。
“小涟。”叶慈又叫了他几声,屋内始终无人回答,但她知道祁涟在听,便自顾自地说道,“那年我年纪不大,在山里遇到你,见你小小年纪自己在山中,身上薄衫湿淋淋的,又下着雨,怕你一人在山中被野兽所伤,便心软将你带回了家,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只因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带你回家,便是要对你负责,我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自顾自地替你做了决定,让你跟着我和二叔过苦日子,你说,这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阒寂。
“若是那年我没捡到你,或是将你送下了山去,你大概便不用跟着我和二叔在山上隐居避世,过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了。你长得好,万一是什么大户人家走失的贵公子……”
她话没说完,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祁涟大哭着抱住她:“呜呜……姐姐……慈姐姐……”
“你说的这种‘若是’和‘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我这辈子只有一种可能性,我跟着你,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叶慈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按在胸前抱着,平日里祁涟不是拦腰抱她冲她撒娇,就是在她背后躲乔二的骂,知道此刻叶慈才意识到,原来她心中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跟她初次在山里捡到的那个小泥人儿,早已经判若两人了。
祁涟搂着她,几乎哭得泣不成声:“这一个月里,我真恨不能那个什么劳什子武安侯突然暴毙,最好连带着他儿子也一块去死!”
“小涟!”叶慈推开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家好歹也算是帮我们渡过了难关,怎么能诅咒人家呢?”
祁涟瘪瘪嘴,不说话,只是哭。
“好了。”叶慈抬手摸摸他的头,“小涟长大了,不哭了,好不好?”
“慈姐姐,”祁涟又抱起她的手臂撒娇,“我只是想和慈姐姐一直生活在一起……”
“都多大人了……”叶慈无奈道,“都比姐姐高了,还这么黏人。”
“若能和慈姐姐一直在一起,把我这双腿打断我也愿意。”
“怎么老说这种话……”
祁涟一直哭,叶慈便一直哄他,像回到了小时候。
叶慈从小便不爱哭,而祁涟被捡回来时就是个小哭包,他初时害怕天黑了山中有野兽,后来不敢一个人睡,再后来遇到大事小事都要掉几滴眼泪,但只要他哭,叶慈便会哄着他不哭,就像真正的家人那样——他们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