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有种超度亡灵的庄严，还掺着一丝……干完这单活儿的心累。

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清辉流转，隔空点向那团阴影的心脏位置。

“安息！”

最后两个字落下，一道温和却异常强大的白色光柱从他指尖散出，瞬间把那团狰狞的阴影吞没。

“呜……”

阴影那充满怨毒和痛苦的嘶吼，竟然奇异地平复下来，化作一声悠长的、仿佛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

它疯狂蠕动的身体凝固了。

构成它身体的冰冷恶意和浓稠黑气，在白光的冲刷下，像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

扭曲的轮廓变得透明，猩红的眼睛褪去戾气，最后只剩下两小团茫然的、纯净的微光，透着点解脱的轻松。

捆着它的金色符文锁链也化作点点金光碎片，融入白光之中。

停尸房里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阴森冰冷和浓郁恶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呼啦一下泄了个干净。

头顶几盏没彻底罢工的日光灯管猛地挣扎了几下，竟然顽强地重新亮起了惨白的光。

虽然依旧昏昏暗暗，但好歹把大部分黑暗赶回了角落。

在一片懵逼的、下巴快掉到地上的目光洗礼中，那被净化得只剩下一层朦胧光晕的存在，最后看了谢砚白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解脱后的轻松，有微不足道的感谢，更多的是……终于可以躺平的疲惫。

然后，光晕无声地分解，碎成无数细小的、闪着微光的尘埃，像夏夜里一群迷路的萤火虫，在空气里盘旋了两圈，最终彻底消散，无影无踪。

停尸房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应急灯幽幽的绿光，和重新上岗的惨白灯光，无情地照亮满地狼藉和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腥臭和焦糊味，但那种渗进骨子里的阴寒恐惧，确实随着那团阴影的消失而大幅减弱了。

谢砚白杵在原地，脸色依旧白得跟刚刷的墙一样。

硬吃了那波混乱意念冲击，又连放两个大招，他也够呛。

他慢慢收回手，指尖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李松源的尸体，那张灰败僵硬的脸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幽冥阁…暗网…核心…黑袍人…祭坛…” 这几个词在他心口久久不能散。

“让开！都让开！警察！”

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像火警铃声一样从入口炸开。

几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男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领头那人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灾难现场的停尸房、李松源的尸体。

最后，精准地锁定在尸体旁边、脸色苍白的谢砚白身上。

那眼神，审视里带着凝重，凝重里还藏着一丝压不住的愕然。

围观的人群像是被这声警察灌了兴奋剂，凝固的空气瞬间活了过来。

咔嚓咔嚓的手机拍照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亮得像小型闪电风暴，把谢砚白那张还没缓过血色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大师！留个微信啊大师！”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惊魂未定但眼神贼亮的小伙子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声音穿透力极强。

“对对对！大师，求张平安符！”

旁边一个大妈立刻跟上，那眼神，炽热得能把符纸直接点燃。

“刚才那金链子帅炸了！拍下来没？”

有人在后排激动地交流着拍摄心得。

谢砚白对这些热情洋溢的粉丝置若罔闻。

他慢悠悠地弯下腰，蹲在李松源那具彻底凉透的尸体旁边。

他皱着眉，手指头在尸体旁边那几片被金光烧灼得焦黑翘起、碎裂的地板砖上戳了戳，力度不大，却带着一种精确的破坏评估感。

嘴唇飞快地无声蠕动，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离得最近的地板砖和他自己能听见。

“……八百八，八百八……一张缚灵金索符啊！”

他深吸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心在滴血。

“八百八就捆了个穷鬼？还是我倒贴的。佣金怕是连这地板钱都贴不平……”

就在这时，那领头的便衣已经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谢砚白跟前。

他个子很高，站定了，影子能把蹲着的谢砚白整个罩住一半。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那摊狼藉和尸体，又看了看谢砚白那张写满亏本买卖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但还是走了上前，“你好，关于本次案件，请和我们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谢砚白还是保持着那个蹲姿，姿势甚至有点大爷般的随意。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便衣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好，好，我配合，我可是合法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