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倾+番外(110)
良久,咳嗽才渐渐平息。太皇太后喘息着,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深陷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榻前神色各异的宗室勋贵。那目光,带着洞穿一切的清醒和属于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刚才还议论纷纷的老王爷们瞬间噤声,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永年…” 太皇太后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还有你们…都…都糊涂了吗?”
她喘息了几口,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清明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周显那老匹夫…刚被拿下…尸骨未寒…咳咳…你们…你们就在这里…跟哀家讲…什么祖宗法度?讲什么…嫡长有序?”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愤怒与讥讽:“周显勾结叛军…构陷亲王…囤粮害民…动摇社稷根基的时候…你们的祖宗法度…在哪里?!你们的嫡长有序…能保住这岌岌可危的江山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宗室勋贵的心上!老成王等人脸色涨红,羞愧难当,呐呐不能言。
太皇太后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眼中是刻骨的痛恨:“若非…若非云铮夫妇…力挽狂澜…此刻…此刻坐在这里的…恐怕…咳咳…恐怕就是那周显老贼…挟持着年幼的太子…或者…是他那外孙…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到那时…你们所谓的宗法礼制…不过是…他用来粉饰太平…愚弄天下的…遮羞布!”
她的话语字字诛心,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剥开!暖阁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宗室勋贵们脸上再无半分质疑,只剩下被点破心思的难堪与后怕。
太皇太后的目光缓缓转向角落的萧云铮,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慈爱、疼惜、骄傲与沉重的托付。她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沧桑:
“云铮…我的铮儿…” 她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触摸他。
萧云铮立刻上前,单膝跪在榻前,紧紧握住祖母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哽咽:“皇祖母…”
太皇太后用尽力气回握着他,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哀家…还记得…你父亲…临阳王…他小时候…也像你这般…倔强…勇敢…”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刻骨的悲伤,“当年…先帝蒙难…叛军箭雨…是他…是他毫不犹豫地…扑在了先帝身上…用他的命…换回了先帝…也换回了…景琰…和你的命…”
提及早逝的爱子,太皇太后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萧云铮的手背上,滚烫灼人。萧云铮身体剧震,紧握着祖母的手微微颤抖,巨大的悲痛与家族的沉重宿命感再次将他淹没。
“哀家…欠你父亲…一条命…更欠你…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太皇太后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你本该…是纵马游湖的…富贵闲王…却被迫…小小年纪…就拿起刀枪…跟着你皇兄…在尸山血海里…搏命…身上…留下那么多…伤疤…”
暖阁内,皇后沈氏早已泣不成声。殷璃若眼中也含满了泪水,心疼地看着跪在榻前的丈夫。宗室勋贵们亦是神色动容,面露愧色。萧云铮为大雍江山付出的代价,他们岂能不知?
太皇太后喘息良久,强行压下悲痛,目光重新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睿智与决断。她紧紧抓着萧云铮的手,如同抓住整个帝国未来的希望,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寂静的暖阁:
“如今…景琰…把这副担子…交给了你…不是…因为你姓萧…不是因为…你是嫡是庶…是长是幼!”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再次扫向所有宗室勋贵,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威:
“是因为!这大雍江山!这万里河山!这刚刚脱离战火、百废待兴的天下!需要一个…能立刻撑起这片天!能震慑四方宵小!能带领它走向富强的…雄主!而不是…一个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上龙椅的…孩子!”
“江山社稷!能者居之!” 太皇太后用尽最后的气力,喊出了这振聋发聩的八个字!声音虽嘶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她枯瘦的手指,如同定海神针,直指萧云铮:
“铮儿!他!文韬武略!战功赫赫!深孚众望!他!就是这江山社稷…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哀家!以萧氏列祖列宗之名!以三朝太皇太后之尊!在此定论!支持皇帝遗诏!拥立靖安王萧云铮!继皇帝位!承袭大统!谁敢不服?!谁敢妄议?!便是…与哀家为敌!与萧氏列祖列宗为敌!与这大雍江山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