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倾+番外(16)
她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走到窗边。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王府的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朦胧而遥远。她推开一丝窗缝,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洞房花烛,红烛成双。然而,她的“洞房”里,只有她孤身一人。巨大的拔步床空荡冰冷,象征着夫妻结发的合卺酒静静地搁在紫檀小几上,无人共饮。这满室的喜庆,不过是一场盛大的讽刺。
那两个王府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上前一步,刻板地提醒道:“王妃娘娘,夜深了,请早些安歇。按规矩,这龙凤花烛需燃至天明,不可熄灭。奴婢们在外间守夜,娘娘有何吩咐,随时唤人。” 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冰冷。
璃若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摇曳的灯影。许久,她才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雨浓留下。”
嬷嬷们依言退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璃若和雨浓。雨浓再也忍不住,扑到璃若身边,带着哭腔:“小姐!他们欺人太甚!王爷不回来也就罢了,竟让郡主代拜堂!那些宾客…还有那个苏小姐的眼神…他们都在看您的笑话!这王府…这地方…咱们…”
璃若抬手,轻轻按住了雨浓激动的话语。她的指尖冰凉。
“雨浓,”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眼泪和愤怒,在这里一文不值。”
她转过身,脸上已不见方才的脆弱与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与锐利。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在跳跃的烛光下,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你看这王府,” 她目光扫过屋内奢华的陈设,又仿佛穿透墙壁,望向整个王府,“规矩森严,等级分明。王妃表面端庄,维持着该有的体面,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桩联姻背后牵扯着陛下对北境战事的期许,也关乎王府未来在朝中的地位。她可以疏离,可以审视,但绝不会在明面上给我难堪,因为我的身份,代表着殷家对朝廷的‘支持’。”
“至于云舒郡主,” 璃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仗着几分小聪明和旁人的挑唆,在我面前找存在感罢了。她的刁难,肤浅直白,不值一哂。今日她代兄拜堂,看似折辱了我,实则是在天下人面前,折辱了她皇兄的颜面,折辱了皇室的威严。这笔账,自有太后和陛下去算。”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今日她嘲笑我的嫁妆俗气,明日,我自有法子让她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俗气’能压死人。”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对燃烧的龙凤花烛上,跳跃的火焰映在她清澈的眼底。
“至于萧云铮…他何时回来,是否回来,于我而言,此刻并不重要。” 璃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重要的是,我已经站在了这里。我是圣旨册封的靖安王正妃。只要这身份在,只要殷家的金山银海一日能为这新朝输血,这王府,这京城,就必有我殷璃若立足之地。”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无人共饮的合卺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荡漾。她并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
“独守空房?”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淬炼过的坚硬,“正好。省去了应付陌生男人的麻烦。这洞房花烛夜,该是我好好看看这王府格局,听听这人心动静的时候了。”
璃若放下酒杯,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清丽绝伦却异常冷静的面容。她抬手,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那枚温润的鸿雁玉哨,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玉质,此刻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窗外,风雪更急了。崇德堂的喧嚣早已散去,整个王府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栖梧苑的新房内,那一双孤独燃烧的龙凤花烛,噼啪作响,映照着窗边那个单薄却挺直如青竹的身影。她在用那双琉璃般清澈而锐利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这座冰冷而陌生的王府,以及藏在这座王府深处,那些或明或暗的人心。长夜漫漫,这只是她踏入这权力旋涡中心的第一步。
第7章 慈宁应对·琉璃破云
大婚次日的荒唐与冷遇,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风雪,瞬间席卷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靖安王府那场没有新郎的婚礼,新王妃独守空房的窘迫,成了勋贵圈子里最辛辣的谈资。刻薄的揣测、毫不掩饰的轻视,甚至夹杂着对苏挽音的惋惜,在朱门绣户间肆意流窜。栖梧苑的宫墙仿佛成了筛子,将那些淬毒的言语一丝不漏地渗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