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玉伸出那只刚刚抚摸过毒蝎的、染着紫色蔻丹的手指，用冰冷的指尖挑起殷明萱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那双深紫色的、如同漩涡般的眼睛。

“记住我的名字，小丫头。我叫柳怀玉。”她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剧毒，“是你那个薄情寡义、害死我娘亲的父亲殷怀礼……留在岭南的孽种！也是你们殷家……嫡系一脉的……索命冤魂！”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殷明萱的心底！柳怀玉！那个父亲生前讳莫如深、母亲咬牙切齿提及过的“野种”！

“至于我想干什么？”柳怀玉松开手，任由殷明萱瘫软在地。她转身，走到窗边，眺望着山谷外莽莽苍苍的十万大山，深紫色的眼眸中燃烧起疯狂而怨毒的火焰，嘴角那抹笑意却越发妖艳。

“我要看着你们殷家，从云端跌落泥潭！我要让殷璃若那个贱人，尝尝失去至亲、痛不欲生的滋味！我要让整个大雍……都记住柳怀玉这个名字带来的恐惧！”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而你，我亲爱的“妹妹”，就是这场复仇盛宴……最好的开胃小菜！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咯咯咯……”

阴冷的笑声在昏暗诡异的吊脚楼内回荡，混合着虫池中毒虫厮杀的窸窣声，令人不寒而栗。殷明萱蜷缩在角落，看着那个妖异如鬼魅般的背影，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运河御舟之上。

龙卫再次入舱，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铜匣：“陛下，娘娘，岭南张将军派人送来的急件，言明需陛下与娘娘亲启。”

萧云铮打开铜匣，里面是几份染血的布片——从中毒士兵衣物上割下、一个密封的小瓷瓶——装着甲壳碎片和毒血样本，以及张猛亲笔的简短附信：已加派人手追查，然密林深险，瘴毒难测，柳怀玉踪迹诡秘，恐难速得。附上中毒士卒遗物及战场所得异物，请陛下圣裁。

殷璃若拿起那个小瓷瓶，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里面那些色彩诡异的甲壳碎片，秀眉紧蹙：“是铁甲毒蝎和七彩蜈蚣的残骸……还有血蛊的痕迹……柳怀玉，她果然得了南疆蛊毒的真传，而且……手段更毒辣了。”

萧云铮看着那染血的布片，仿佛能闻到战场残留的毒腥气。他沉默片刻，将铜匣盖上，递给展鹏：“收好，待回京后，即刻交予沈青黛和无涯山庄的蛊毒供奉，仔细研究破解之法。”

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运河上，雨已停歇，夕阳的余晖洒在粼粼水波上，一片金红，温暖而祥和。然而，这温暖的光线，却无法驱散他眼底深处的寒意。

“岭南的毒瘴，暂时还飘不到这江南水乡。”萧云铮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但柳怀玉这条毒蛇，既然已经出洞，就不会轻易缩回去。她的目标，很明确。”

殷璃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是冲着我，冲着殷家来的。云铮，是我连累……”

“你我夫妻，何来连累？”萧云铮打断她，用力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如磐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岭南的毒蛊再诡秘，也翻不了天！张猛对付不了，朕自会派能对付的人去！无涯山庄的底蕴，也非浪得虚名！柳怀玉……她既然选择了复仇这条路，就该知道，最终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投向运河尽头水天相接的远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岭南十万大山深处那个妖异的身影，声音冷冽如刀：

“她想要复仇的盛宴？朕，便给她准备一场……通往地狱的盛宴！”

第4章 航海之眼

南巡御舟劈开东海碧波，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桐油、鱼获与远方岛屿的气息扑面而来。泉州港，这座大雍面向浩瀚大洋的门户，在视线中渐次清晰。与运河沿岸水乡的温婉截然不同，此地的喧嚣带着一种粗粝的生命力：高耸的桅杆密如森林，巨大的海船首尾相连，码头脚夫号子震天，各国商贾奇装异服，各色语言交汇成一片鼎沸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味、香料味和码头特有的咸涩。

“哇！好大的船！比舅舅的‘镇海虬龙’还要多！”皎皎扒着船舷，小手指着港内一艘艘体型庞大、挂着不同旗帜的远洋巨舶，兴奋得小脸通红。承烨则更关注港口一隅正在建造的巨大船坞框架，以及坞中那艘已初具雏形、龙骨雄奇的战舰轮廓，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究的光芒。

殷璃若站在萧云铮身侧，望着这沸腾的海港，心潮亦随之澎湃。这里，是殷家船队扬帆的起点，如今，更将成为大雍海军与海疆的未来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