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教鞭，小脸上满是专注，努力理解着这跨越万里的旅程。

“母后，那……没有颜色的地方呢？”明玥忽然指着海图西北方和西南方大片大片的空白区域，以及那片描绘着巨大漩涡的“西溟”，好奇地问，“那里是什么？也是大海吗？有船去过吗？”

殷璃若看着女儿指着的空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是未知，是风险，也是……未来的疆域。

“是的，皎皎，那里也是大海，很大很大的海。”她柔声道，“现在还没有我们大雍的船真正到达过那里。那里可能藏着更多的宝藏，也可能……有更可怕的风暴和未知的危险。”她的教鞭在空白处画着圈，“所以，舅舅他们，还有学院里的叔叔伯伯们，才要造更好的船，做更准的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这些空白的地方，都画上我们大雍的航线！”

明玥听得入神，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她看着那占据了海图大半江山的、象征着未知的空白，又看看泉州港外停泊的、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龙渊”巨舰，再看看书案上那仿佛蕴藏着无尽星空的星象仪模型，一个清晰而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她忽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巨大的海图边缘，踮起脚尖，伸出小小的、白嫩的手指，用力地戳在那片最辽阔、最神秘的“西溟”空白之上！

“母后！”明玥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比坚定、近乎璀璨的光芒，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稚气与决心，“这里！还有这里！这些空白的地方，以后——让儿臣的船队去画满！”

稚嫩的童音在精舍内回荡，如同珍珠落玉盘，清脆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萧云铮负手立于窗边的身影猛地一震，倏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女儿那挺得笔直的小小背影，眼中翻涌着惊愕、激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父亲的骄傲！他的女儿，竟有如此志向！这气魄，丝毫不逊于当年他初闻海疆时的豪情！

殷璃若更是瞬间怔住！看着女儿站在巨幅海图前，阳光透过琉璃窗棂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那小小的身影，指着无垠的未知，宣告着征服的雄心！一股巨大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撼瞬间席卷了殷璃若的心房，让她眼眶微微发热。这不仅仅是孩童戏言，她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未知的渴望与征服的火焰！她仿佛看到了未来，一支悬挂着大雍龙旗的庞大船队，在女儿坚定的目光指引下，驶向深蓝的尽头！

“好！好志气！”萧云铮大步上前，一把将明玥高高举起，朗声大笑，“不愧是朕的皎皎！有志气！父皇等着那一天！等着看你的船队，把大雍的龙旗，插遍这四海万国！”

明玥被父亲举在空中，咯咯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纯粹的快乐与憧憬。

承烨站在一旁，看着被父皇高高举起的妹妹，小脸上也满是认真。他没有像妹妹那样宣告，只是默默走到海图前，指着一条连接古里与大食的航线，仰头问：“母后，舅舅说，这里的商人，会用很多香料换很少的琉璃？为什么？”

殷璃若压下心中的激荡，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耐心解释：“因为琉璃在他们那里很稀少，制作很难，所以很贵重。而在香料群岛，香料就像我们田里的稻米，相对容易获得。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商人带着我们这里多的丝绸、瓷器，去换他们那里少的琉璃、宝石，再把换来的东西带到另一个地方，换更多不同的东西，或者换回金银……这就是贸易，阿曜。”

她拿起几枚不同颜色的琉璃棋子，放在海图不同的港口上，模拟着货物流动：“你看，从泉州出发的船，满载丝绸瓷器，到了古里，换回香料和宝石。再航行到锡兰，用一部分香料换回蓝宝石……一趟航行下来，虽然历经风浪，但带回来的东西，价值可能远超出发时所载。这中间的差价，就是商人的利润，也是国家税收的来源，更是互通有无，让百姓能用到远方物品的桥梁。”

承烨听得极其专注，小小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他伸出小手，尝试着移动那些代表不同货物的棋子，模拟着舅舅船队的航行路线，口中念念有词：“丝绸出去……香料宝石回来……一部分香料换蓝宝石……带回来……”他似乎开始理解这跨越重洋的财富流转背后，那套复杂而精密的逻辑。这对他而言，是比单纯的航海冒险更吸引人的谜题。

精舍内，帝后二人一个抱着指点江山的女儿，一个引导着思考经济之道的儿子，阳光温暖，海风轻拂，气氛温馨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