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就着母亲的手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还不忘含糊地补充：“唔…还有暹罗那边新出的‘水密隔舱’图纸，舅舅说对咱们的大福船改进极有用，我已让‘四方馆’的通译加紧译了，译好第一时间给工部海舟院送去！”

母子俩正说着，一阵奶声奶气、却抑扬顿挫的童音由远及近：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

只见三岁的小皇子萧承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锦袍，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正被乳母牵着，摇摇晃晃地沿着小径走来。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口中却煞有介事地背诵着李太白的《静夜思》，口齿清晰，竟一字不差！

“哎呀，我们渊儿真厉害！”殷璃若顿时笑开了花，张开手臂。

小承渊看到母亲，立刻甩开乳母的手，迈着小短腿，咯咯笑着扑进殷璃若怀里，小脑袋在她颈窝亲昵地蹭着，还不忘炫耀：“母后！渊儿还会背！‘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好好好，母后的渊儿最聪明了！”殷璃若搂着幼子，心都要化了，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萧云铮也收了弓箭，牵着承烨走了过来。他俯身，一把将小儿子高高举起，惹得承渊发出一串银铃般的欢叫。“来，告诉父皇，除了背诗，渊儿还喜欢什么呀？”

承渊在空中手舞足蹈，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回答：“喜欢…喜欢写字！写大大的字！还有…听太傅讲故事！讲…讲屈原投江！还有…李白喝酒！”童言稚语，逗得众人忍俊不禁。这孩子似乎天生对文字韵律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喜爱，抓周时抓的毛笔和诗集，仿佛早已预示了他的天性。

“好！喜欢就好！”萧云铮大笑着将小儿子放下，揉了揉他的发顶。目光扫过身旁沉稳如松的长子，亭中聪慧灵动的长女，怀中文秀可爱的幼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与欣慰如同暖流，充盈心间。他走到殷璃若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这锦绣江山，这万里波涛，终究要交到下一代手中。而眼前这三个性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儿女，便是他们此生最珍视的瑰宝，也是帝国未来最坚实的基石。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一家人难得地抛开政务烦忧，在枫树下摆了小宴。精致的点心，鲜甜的瓜果，还有承渊专属的牛乳羹。承烨像个真正的小大人，一本正经地给弟弟剥着葡萄，偶尔低声向父亲请教几句刚才箭术的关窍。殷明轩今日恰好入宫禀事，也被留下，明玥正兴致勃勃地向母亲和舅舅描述着她上次女扮男装，混在舅舅的商船队里，短途航行至明州港的“壮举”。她讲码头上如何卸货装货，讲番商如何讨价还价，讲自己如何偷偷观察市舶司官员查验勘合符牌，讲海风咸腥的气息和巨帆吃满风时那震撼人心的力量… 讲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胡闹！”殷璃若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嗔怪，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海上风浪无情，万一有个闪失…”

“哎呀母后！”明玥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舅舅的船队您还不放心吗？而且我就待在船舱里，绝对不乱跑！您是不知道，坐在船上看着海岸线一点点消失，看着海天一色，那种感觉…比看多少海图都真切！舅舅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对吧舅舅？”她狡黠地朝殷明轩眨眨眼。

殷明轩看着外甥女那充满求知欲和冒险精神的明亮眼眸，仿佛看到了妹妹璃若当年的影子，甚至更为耀眼。他朗声笑道：“娘娘放心，明玥机灵着呢，有臣在，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咱们大雍未来的‘海账房’，不亲眼看看这海上的金山银山是怎么来的，怎么替陛下和娘娘管好这份家业？”他的话引得萧云铮也哈哈大笑。

小承渊似懂非懂，只顾着埋头对付一块香甜的栗子糕，吃得满脸碎屑，像只小花猫。殷璃若拿着帕子，一边笑一边细心地替他擦拭，眼中满是宠溺。

夕阳的余晖给御花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晚膳后，宫人撤去杯盘。萧云铮一时兴起，命人在亭前空地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亲自研墨。

“来，承烨，写几个字给父皇看看。就写…‘定海’二字。” 这是他对长子承继武略的期许。

承烨肃然领命，提笔凝神。笔锋沉稳有力，虽笔力尚显稚嫩，但“定海”二字已初具筋骨，透着一股沉凝的气势。

“好！有风骨！”萧云铮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