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从她划破的地方抹过,肌肤光洁如新,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沈润还想说话,蚩双流神情微动,忽然调转视线看向窗外:“你还真是惹了个不小的麻烦啊...”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阳台的窗外雾气翻滚,一张张人脸再次浮现,扭曲变形地贴在玻璃窗上。
不止是阳台的窗户,洗手间,厨房,卧室,只要有玻璃窗的地方,都被这些诡异
的人脸占据了,它们翻滚堆叠,挤挤挨挨地想要侵入房间,却又因为忌惮不敢入内,在外层试探徘徊。
玻璃因为过度挤压不受控制地发出脆响,怪脸的五官变形,神情癫狂而热切,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充满着觊觎和渴望,好像想用目光把她吞下去似的。
他们在窥探她,觊觎她,想要独占她,吞下她——就跟他之前想做的一样。
猛然意识到这点,蚩双流的眼神瞬间变得恐怖起来。
怒火让他甚至无法维持人形,浓墨一般的黑色翻滚着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球,他脸上甚至暴起几根青筋,手指如同被抽去骨骼一般,逐渐异化成软体动物的触足——他现在的样子甚至比外面那些怪脸还要恐怖。
他是从另一个宇宙来的高维生物,他太过于强大,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根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饿了就捕猎进食,累了就挑选星系沉睡,感到威胁了就肆意杀戮,这种本能在地球称之为‘动物性’或者‘兽性’。
但千万年的囚禁生涯赋予了他高超的智商和复杂的人性,他学会了矫饰伪装欺骗,他学会了理智思考,他甚至学会了如何变成人类痴迷的样子,玩腻之后再杀了他们,他对玩弄人性乐此不疲,甚至想不起依照动物性生活,肆意游荡于宇宙中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但这一刻,他久违的兽性被勾起——他的猎物被另一个猎食者盯上。
杀掉它,挖出它的眼睛,让它再也不能盯着她。
把它践踏成泥,不,给它们降维,让它们变成一维生物,永远失去和她接触的可能。
杀掉杀掉杀掉!
蚩双流难得失控,他的脊背都微微弯曲起来,弯出一个软体生物的雏形。
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窗外的怪脸齐齐颤抖了下,惊疑不定地看着蚩双流。
幸好沈润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窗外,不然先给蚩双流吓死了,她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了:“还来?没完没了了啊?”
作为普通人,在这场诡谲怪诞的梦境中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蚩双流,她靠近了点,整个人几乎贴到他后背,拽了拽他的胳膊:“蚩哥,有啥办法没啊?”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抽自己几巴掌,看看能不能彻底醒过来。
察觉到她靠近的刹那,蚩双流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稍稍侧了下头,就蹭到了她的鼻尖。
蚩双流的身体僵硬了下,理智也跟着回笼。
他看向她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
突兀地,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惊吓,她变得非常依赖自己,跟前几天的抗拒逃避截然相反。
她甚至痛快地答应了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
这么看来,另一个捕猎者的出现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也许他不该这么快杀死它,他应该让它追逐得更久一些,让她历经恐惧,让她寝食难安,他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让她彻头彻尾地依赖他,她会相信他是她的全世界。
尽管醒来之后她不会记得梦里有关他的部分,但是潜意识还是会催动她向他靠近。
理性和兽性在他体内博弈,他脸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静默了大约半分钟,他才开口:“不知道。”
但仔细听,每个字都像是碾着齿缝蹦出来的。
他闭了闭眼,将威压收缩进身体,气势敛起,彻底放开了这片领地。
怪脸找准机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了房间。
沈润听他说不知道,心头先是凉了半截。
她张了张嘴,还想开口,就见玻璃窗齐刷刷碎裂,怪脸翻滚着涌了进来。
‘啪嚓’一声,灯泡碎裂,她被扯入一片黑暗中,蚩双流也不见了踪影。
明明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但空间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黑暗中,四面八方的声音响起。
“小润”“小润”“小润”
......
蚩双流并没有消失,他只是站在更高的视角,俯视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他以为他可以理智地注视沈润被怪物觊觎纠缠,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他再以拯救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出现。
实际上,时间才过了不到十秒,更狂暴的怒意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们居然喊她的名字,居然胆敢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