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不渡(239)
明绰点了点头:“拆吧。”
随着石简一声尖利的呼哨,黄河的滩涂中突然钻出了几十个埋伏的燕军。他们潜在水下,以芦管浮出水面呼吸,竟然完全没有被拔拔真发觉。天寒地冻,他们泡在水里多时,从水里冒出个头以后都在发抖,但是没人顾得上取暖,都是喘了一口气就继续从水中泅过去,开始拆河上的浮桥。
明绰看着他们动作,一面在心里估算,乌兰徵走到哪里了?拔拔真同样身经百战,他会不会看到地形就意识到有埋伏?来得及吗?
水中的燕军动作迅捷,不需要过多的指令。四面无声,只有黄河汹涌,震耳欲聋。明绰转过身,突然瞥见刚才那条路上重新出现了几个人影。
“石将军。”明绰唤了一声。不需要她下令,石简迅速吹了声口哨,水中的燕军立刻停止了动作,藏到浮桥下面。马上的人影转眼就刮到了眼前,竟是拔拔兀舒骨。明绰策马前行,示意石简跟上。几个人拦到了拔拔兀舒骨面前,不想让他看清楚河里发生了什么。
“可敦。”拔拔兀舒骨朝她行了个礼,视线怀疑地往她身后的河里看,明绰的马又不听话起来,在他面前绕过来绕过去的。拔拔兀舒骨倾过身,一把替她攥住了马嚼子。
“这匹马不听话,”拔拔兀舒骨看了她一眼,“可敦该换一匹。”
“就是啊!”明绰语气撒娇似的,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又马上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拔拔兀舒骨不肯放开她的马嚼子:“阿耶让我回来看看苏先生怎么还没跟上。”他又往明绰身后看了看,“苏先生人呢?”
该死,明绰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一句。拔拔真竟然这么信任苏絷,一刻都不肯让他离开视线。
“苏先生他……”明绰拖长了声音,似是在想一个借口,转过头,跟石简交换了一个眼神。石简看明白了皇后的眼神,用视线量了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足够了,他可以一刀刺死拔拔兀舒骨。但他紧紧握着皇后的马嚼子,要怎么才能不伤到皇后呢?
拔拔兀舒骨和他父亲一样,眯起了眼睛:“可敦?”
明绰突然从马上一翻,叫了一声:“石将军!”
下一刻,所有的事情都一起发生了。石简突然出刀,但是拔拔兀舒骨早有预料似的,猛地往后一仰,刀锋只是划破了他的衣领,他带来的几个人瞬间也都亮出了武器。石简一击未得手,立刻纵马挡到明绰身前,拉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拽到自己的马背上,先护住了皇后。水中的燕军也已潜到了极限,浮桥水深,不像在滩涂中可以站住,水流又急,他们必须攀住浮桥,根本不能用芦管。拔拔兀舒骨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里冒出了一颗又一颗脑袋,只用了半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石简把手伸进怀中掏火信的那一刹那,另一个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明绰转过头,看见苏絷正骑在马上。他不知道怎么挣脱的,绳索还缠在身上,但已经没那么紧,他也没空解出来,一手持着一柄匕首,脸上头上都是血,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往回跑。但是明绰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石简毫不犹豫地放出了火信,冒着剧烈白烟的信号“嗤”的一声蹿上了高空,然后“砰”地一声,炸出了巨大的声响。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停顿了半刻。
唯独苏絷没有停,他目眦欲裂地用匕首狠狠一扎马臀,恨不得飞过去。
“兀舒骨!”他喊得声嘶力竭,“渡河!快渡河!”
第89章
林中突然簌簌一片响动,纥骨勃斤“铮”地一声拔出了刀,但只见一只鸟突然从叶中飞出来。
乌兰徵哈哈大笑:“额赤哥紧张什么?”
拔拔真马上转头看了纥骨勃斤一眼,低斥了一声:“还不收起来!”
纥骨勃斤的脸红起来,收刀归鞘,不服气地啐了一口。乌兰徵又看了一眼拔拔真,把手臂撑在马鞍上,一脸气定神闲的表情。
“宴席”的地点设在了孟津附近村落的大庙中,要通往村落,便要走一段林间的狭道。但拔拔真走到这个拗口就不走了,非要让儿子转回去问问,苏先生怎么还没跟上来。问苏先生是假的,最重要的是看看皇后怎么不跟上来。
就这个地形,乌兰徵要是没在林间设伏,拔拔真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他笑了笑,突然唤了乌兰徵的乳名,那是乌兰语中小马驹的意思:“莫儿阔,怎么设伏打野,还是当年我教你的呢。”
乌兰徵耸了耸肩,神态很轻松:“那额赤哥怕什么?我岂会到你面前班门弄斧?”
“班门弄斧”这个词乌兰语里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