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不渡(396)
留在明绰这里了。”
袁綦毫不意外这个答案,看桓宜华过来的这个时辰就知道她今晚肯定不会走了。他与明绰的婚事倒是成全了桓宜华,她这两年都快把公主府当另一个家了。
桓宜华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忙道:“哦,我是说,不折腾韶音了,我去陪她一晚,你们……”
“阿嫂想留便留。”袁綦打断她,微微垂了眼,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送到明绰手边,也不称呼她,只道,“新的安神丸,睡前吃一粒,看有没有用,别忘了。”
明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多谢你。”
袁綦点点头,再不打扰她们俩说话,转身出去了。桓宜华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明绰,眼神十分复杂。
“你们还是分房?”
明绰也没什么好瞒她的,捡起那玉瓶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有情有义,放不下恕颐,我能说什么?”
桓宜华便皱起眉头看着她。
从廷尉放回来那天起,二郎就像变了个人。楚恕颐的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良心上,那段日子,袁綦不吃,不喝,整日地坐在楚恕颐房中。刘夫人看不下去,给他送去吃食,他就坐在楚恕颐那天坐的地方,回头看着母亲,安静地说:“我怎么还敢喝母亲送来的汤?”
刘夫人吓得掉了手里的碗,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了。短短一个月,袁綦就瘦得脱了形。圣旨下来的那天,袁增把他绑上了马车,他都没什么力气反抗。
跟明绰成婚以后,他在同一个院子里,但住的始终是客房,就和在袁府的时候差不多。他说过,虽然圣命难违,他也不愿意辜负发妻。明绰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但又在某些程度上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恨说不出来,不能怪父亲,也不能怪陛下,甚至不能怪长公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山。而他唯一的、微弱的抵抗,不过是在明绰面前一遍遍提起楚氏。
后来听说了乌兰晔晚上不敢睡觉,明绰自己就再也睡不好觉了。长公主夜夜惊悸,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有一天明绰又梦见晔儿满身是血地倒在段知妘脚下,惊醒时便看到了袁綦在床边守着她。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南阳,袁綦守在她帐外。于是她起了身,主动抱住了他,袁綦挣了几次,明绰都没有松手。他们一句话也没有,然后袁綦突然非常用力地把她摁到了床上。
那天晚上他没有走,只是第二天明绰再醒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后就总是这样。袁綦偶尔晚上会过来,要么是明绰去找他。他们永远都是无声而激烈的,明绰感觉得到他汹涌的欲望,有的时候太粗暴了,即使她喊疼也不会停。等到天一亮,他就会走。好像只有在最深的黑夜里,他才允许自己恨,而天光下的妻子他已经无法面对。
明绰知道这是袁綦有意而为之的惩罚。好像他亲眼看到了在含清宫里她请求赐婚时的每一次谈判,和她的每一分算计。他也明白她是如何借着萧盈的愤怒一笔一笔写下的旨意,夺走了他全部的军衔,荣誉,和他所看重的一切。
即便是在两年之后,有了大将军支持的长公主权势日隆,袁綦却依然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除了身为东乡公主的丈夫,他没有任何别的身份。
这就是她对袁增的回应。她在建康一日,就和袁家荣辱与共一日。但到了她要回洛阳的那一天,这个丈夫不能成为任何人阻拦她的理由。
萧盈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答应,可是拗不过她,他的愤怒无处可去,最后一辆马车,将袁綦送入公主府。
那是怎样的折辱啊,把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变成了在公主府的后院里腐烂的青苔。
袁綦称得上是个体贴的夫君,有关长公主的事,哪怕是最小的,他也会操心。她睡不好,就到处替她问药,她听说城中郢曲酒出名,他就去给她打。但明绰感觉不到这是丈夫对妻子的关心,更像是一个臣子对君主的侍奉。可能袁綦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不是婚姻,而是他为了他的父兄,为了袁家,把自己放到了权力的祭坛上,任皇权碾碎他的脊梁。
桓宜华并不知道那些暗夜里无声的恨意,只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的。但前阵子,明绰又暗中叫过大夫来看,因为她月事迟了。虽然后来是虚惊一场,但桓宜华好歹知道了,虽然明绰嘴上这么说,他们俩也不是完全分房的。袁綦也不是真的放不下楚恕颐——至少不是感情上。
桓宜华只是叹气:“要是上次真怀上了就好了。”
明绰连连摆手:“你盼我点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