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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不渡(51)

作者:蕉三根 阅读记录

“北地的蛮人都生得比咱们高,大将军可知是为何?”

桓殷微微一退:“人种有不同……”

萧盈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他:“那都是他们自小喝牛乳喝出来的。”

桓殷怔了一下,倒是确实听说过这个话。北地的蛮兵更容易出大块头,体格健壮,力大如牛,多是游牧为生,自小拿牛乳当水喝。

萧盈抬手理了理袖袍,负手而立,笑着对桓殷道:“朕幼时体弱,母后心疼,含清宫里日日供着醍醐,连长公主都吃不着,还要上朕这里偷吃呢。”

桓殷斟酌着陪了一个微笑:“太后慈母心肠。”

“朕记得,桓大将军家里孙儿也七岁了吧?”萧盈突然又道,“醍醐是好东西,以后宫里每日都送一碗到府上。”

桓殷连忙躬身:“老臣无功——”

“桓家有功!”萧盈一把握住他的手,“桓湛平叛定乱,也是大将军的功。”

他下了力气往下摁了摁,君恩如山,君威也如山。桓殷的手被摁下几寸,眉目不惊,肩上却似塌了一层。然后他低下头,轻声道:“桓殷谢陛下天恩浩荡。”

明绰看了一会儿,什么

都没说,也没有出声唤萧盈。他的胸口还浸着一小块暗色的血,就在心口,几个时辰前,他曾那样用力地把她搂在怀里的位置。

她转过身,无声地走出了太极殿。桓廊几乎与她错身而过,带来了太后解禁太极殿的诏令。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母后的,多半是拿中书令已经把太尉送回了家一事来说嘴。母后此时应该很气急,但是明绰并不担心宗亲们还有谁会有异心。

殿外,残阳已如血。

第19章

暗室幽窗,一灯如豆。

方千绪盘膝面壁,坐于灯下,面前只一碗清水,已入了定。他虽然还俗多年,但是打坐的功夫不曾丢。囚室被打扫得很干净,他被乱刀所伤,虽不致命,但伤口深长,太医嘱咐居室要清洁,也不可过于寒凉。楚培没慢待他,着人熬了当归黄芪等等补气血的药送来,他也照喝,毫不惧怕有毒。

囚室门口发出拖长的“吱呀”一响,惊动了灯下的人。方千绪睁开眼,但没有回头,只听见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囚室里唯一的坐席前,然后是微微粗重的呼吸,来人的身体似是比重伤的方千绪还要不好,只是坐下的动作就耗费了他无数力气。囚室外没再听见脚步声,相送的人留在门外,始终没走。

方千绪静静地听着坐下的人调整好呼吸,重新平复,才开了口:“太尉大驾光临,方某有失远迎了。”

谢郯轻轻地咳了一声:“你如今不叫我老师了?”

方千绪重新把眼睛闭上:“太尉十五年前已经说清楚,你我师徒之情尽断,方某不敢攀附。”

谢郯什么都没说。十五年前那场争吵仍历历在目,如同昨日。方千绪自恃才高功大,他为大雍寻来幼主,解国难,定江山,扶社稷,谢家的权势有他一半功劳,为何他不能出任尚书令?除了家世出身,他比桓廊差在哪里?

谢郯因此大怒。可他斥责一句贪权,方千绪就有十句百句等着还他,伪善,势利,迂腐……能骂的方千绪都骂过了。但那时谢郯纵着他,他骂得多难听,谢郯再生气,最多也就是拂袖而去。

可他越纵,方千绪就越恨,直到他终于明白,谢太尉不肯许他入仕不是因为清正不肯弄权,而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玩物与他并肩站在朝堂上。

“你走以后,我派人到处找过你。”谢郯突然轻声道,“你真是好本事,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千绪微微垂头:“太尉要灭我的口,我岂能不躲?”

“是李姬收留了你?难怪我找不到。”

方千绪也不否认,只是冷笑了一声。

“难为她,当年那个情形,还有余力护着你。”谢郯叹了口气,“你是如何识得李姬的?”

方千绪闭上眼:“同太尉又有什么关系?”

“让李姬把萧盛和萧益交出来,我可以饶她的性命,让她去瓦官寺出家,安度余生。”

方千绪终于转过头来,看定了谢郯,许久,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像王夫人那样吗?”

谢郯眼下突然一抽,好像方千绪抽了他一巴掌。方千绪看得清清楚楚,唇边的冷笑便扯出几分快意。

“我与李姬相伴多年,有夫妻恩义,太尉还是死了这条心。”

谢郯又陷入了沉默。方千绪现在已经转身过来,两人对坐而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是成了阶下之囚,身负重伤,即使这样充满了讽刺和恨意,他一笑起来也仍是好看的。只是这种美也成了挑衅,他的眼睛像镜子,一览无余地照出了谢郯的苍老和衰弱,让谢郯突然升起一股毁灭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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