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307)
他这话一接,她旋即笑了。
原本就是她害了他,如今又放着他独自痛苦,不肯体谅,她哪来的脸面要他不审啊。
愿意给她选择,已经是仁至义尽。同样的事,落在她身上,她早将人杀了。
“选我吗。”他最后问了一遍,声音轻得哄她似的。
她紧闭着眼,泪水从眼睫底下滚滚淌落,下不了决心。
“霜儿。”他背过身,将碎瓷片拣在掌心里,平静得仿佛闲聊似的。
“从前你问我,我和你,我选谁。我毫不犹豫就选你。”
“后来,我的门派因为你覆灭了,所以你和门派中,我选门派。”
“但是,同样的问题,倘若问你。”
“恐怕,我和你之间,你一回也不会选我。”
她捂着嘴抽噎起来,几乎将自己憋得窒息。
顾怀瑾转身去书架上挑了几册书,声音依然温柔:
“我不怪你。想必,你有你的苦衷。但是,”他抱着书,轻轻开了门,“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一出,尘埃落定,她反而如释重负。
她双肩松懈下来,泪水依旧连成串扑落,人却不发抖了,咬着唇。
“你会叫他们杀了我么。”她回头叫住他。
顾怀瑾脚步顿了一瞬,但没看她,“不会。”停顿一下,又道,“一直不说,也不会。”
“不过,霜儿。”黑暗里,他久久凝望她,“好好照顾自己。”
“既然如此,顾怀瑾,我有个问题。”她将膝盖放下了,伏坐在床上,黑发白衣迤逦满榻,在他眼里,仿佛一只哀哀的折翼的仙鹤,“倘若要你选,我叛门,但音讯全无,与不叛,但在你身边,你选哪个。”
他沉默着听完,还是沉默。
末了,没听见一般,拉着门关了一半。
“我是说,”她急急叫住他,眼圈通红,“你放我出山吧。如果你愿意放,我马上就可以说。”
“放了,去哪。”他缚上黑绸,就冷峻得不近人情。
“说不好。哪里都行。或者,正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哪,才安全。”
“不行。”他拉着门关上。
“为什么不放?”趁着门还未全关,她惶急开口,“从前在天山上,三月之期,你都肯放。现在又为什么不肯?”
从前……从前。
他仰起头,恍恍惚惚忆起些从前往事。
那时,还不曾真的失去过,所以装大度,说能放。
“你宁肯审我,也不肯放我?”
他拉着门,轻轻合上了。
只给她三个字:“放不了。”
在他手里,要不要审,怎么审,全由他说了算。
真放了,就是一滴水入海,再也找不着了。
门终于关上了。四象塔内,一片死寂。
南琼霜伏在榻上,满面泪痕,筋疲力竭地闭了眼。
封山门禁全开着,水里还有鳄鱼,即便要跑,她也不知道跑不跑得成。
但是,跑不成,也要受刑。
明明……明天,不是诀别,就是受刑。
他今晚,居然不肯留下来陪陪她。
她终于趴在枕上,泪湿枕衾。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
夜里,顾怀瑾又来了。
第126章
其实,南琼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既然选择了不叛,那么,他会说一刀两断,是自然的事情。
他会用刑,也是自然。
一个一心为公、把门派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对她这个窃山仇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顾念旧情。
是她奢望得太多了。
人为什么要爱?倘若不爱,不过是针刑,她未必不能忍受。
倘若不爱,当年,她第三个任务绝对可以圆满,不必至今还赖着往生门半个任务的账,也没有今天这些纠结难断的事了。
她垂着泪,打开房间深处他的密室,走进去,躺在摇椅上。
她喜欢他的密室。隔绝外界,寂静安稳,石墙砌得厚,外面风吹雨打也听不见。
密室中烛火昏黄。这里的蜡烛,他不常换,蜡油一层一层堆叠,摞在烛台内,凝成厚厚的崖。
她在摇椅上一下一下摇着,闭上眼睛。
昨晚,他还在这里一边吻她,一边哄她。
明天,她就要上刑了。
昨天,本应该更珍惜的。
她仰在躺椅上,烛火的光透过眼帘,映出一点黯淡的旧黄的光团。她深吸了口气,满屋子都是他怀里的味道。
就好像,他在这一样。
不该爱吧。
当年动心,就是自讨苦吃。他们两个都是。
她蜷在摇椅里,一摇一摇,渐渐晃得困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自然也不知道顾怀瑾何时开了上塔的门,将外面的房间仓惶搜过一遍,又仓惶走了。
等她从睡梦中被人一把摇醒,眼睛一睁,登时对上一张巫傩面具般挂着血印的脸,身经百战的人,心里也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