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391)
他惊疑望着对面的人。
顾怀瑾缚着绸带,仍是瞧不出任何情绪。可是,今日,他却觉得,往常高山一般难以仰望的人,内里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山崩。
第155章
“反正,就算人人不站我,他也会站我!”
顾怀瑾做梦也没想到,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他成了那个“人人”。
有朝一日,她身边有了一个不论如何都并肩的人,而两人同仇敌忾鼎力对抗的,竟然成了他顾怀瑾。
她当真要同那姓李的一道对付他吗?
顾怀瑾简直不敢想。
夜已三更。府内人语声俱绝,路旁灯盏俱已灭了,唯他院中花园内错落着几座石灯,各自幽暗明灭。
清朴典正的顾府,一片死寂。
顾怀瑾独自一人立在窗前,卸下了绸带,负手往外远眺。长安街与皇城一墙之隔,举目一望,明黄琉璃瓦在夜色底下黯淡,一片片接连着相衔,连到天际。
那片金黄
海浪的某一个波涛底下,就有她。
或许在安睡。
睡得安稳吗?
怕她睡不稳,但一想到或许她酣然睡下,心里又恨。
他半分也睡不着,连着几夜几夜地睡不着,倘若她睡得好,凭什么。
——“反正不论谁不站我,他都站我!”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一个恍惚,撑着墙扶住了额头。
这种话,她竟然也说得出来。到底是谁真对她好的,是谁一心一意向着她的,这么多年,眼珠都不错地呵护爱护,她一夕之间就弃如敝履,人家给一点好,她就挂在心头念上了!
他为何小题大做,为何拿话呛她,她真不懂吗?!
何至于……何至于红着眼睛落着眼泪同他喊。
哭什么,她同那姓李的亲过,还不准他恼吗?
哭什么。
他麻木绕去桌前,衰疲地拉开椅子坐下,缓缓用手捂住了脸。
哭什么。
竟然有一天,他将她说得哭了。
他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叫她伤心的人是他。
别哭了,他想。
如果去哄她,她会准吗。
很想见见她,哄哄她,亲亲她,跟她说他言重了。
可是,眼下他们这样的关系,他真的还能去吗。
是他亲口说的,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悠长、悠长地抽了一口气,良久,筋疲力竭地吐出。
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道理总是知道得容易,贯彻得难。心比头脑难驯服,头脑明事理。
心敌我不分。
明明放过自己,他才能活下去,可是,他几乎被自己的心逼死了。
其实,那句豪言出口的一瞬,他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这种话,讲起来豪迈,但代价哪里是他承受得了的。他逞一时英雄,图一时聪明,转头就把自己害入了水深火热之地。
以致今日,逞强也无法,示弱也不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他头愈发隐隐作痛,仿佛有人拿了一根长铁钉,撬进他颅骨,另一头拿铁锤梆梆梆地敲,敲得他牙关震颤、神魂俱碎。
真的该爱她吗,她倾覆了天山。
可是不爱她,他哪里说了算呢。
为什么他会爱一个仇人,一个细作,爱得发了狂呢。
这么放了手,等到她一点也不爱,他——
他不敢想。
为什么条条路都不通,条条路都给他堵死了。门派已倒,无半分转圜之地,他苦等了五年的人是个轻佻的负心的细作,他保门派不得,保爱人也不得,两头苦求两头悲望,两头求不得,两头不着岸。
人生何以苦痛如斯。
他沉默着垂泪,坐上床榻,掀开衾被。
将榻上她的旧衣裳拿过来,抱在怀里。
她在四象塔上穿过的旧衣。
太可笑了,他人生至今所有灾厄,全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可是,走投无路之际,他含着泪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个人。
空空荡荡的白衣,被他拥得紧了,软萎在他怀里,像一个被扼死了的无力的幽灵。
依稀带着她颈间的软香。
他慰足地低低喟叹,阖目深吸,贪婪又痴然。
爱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伤他最深,但她一件旧衣裳,还是给他慰藉。
他对自己的无耻和软骨已经见怪不怪,波澜不惊。
“乖乖。”他喃喃地念。
无人应答。
“乖乖。”他又念了一遍。
依旧一片死寂。那身白衣是四象塔上她的幽灵,那个温柔、娇俏、爱撒娇、时时带点狡黠的她的幽灵——可是幽灵不说话。
他薄红的泪掉落两颗,很快洇开了,他想拭去都来不及。
他遂垂睫放肆地吻。
密密地、轻轻地连吻。仿佛她在,仿佛吻的是她的肌肤,仿佛她纵容且享受,像她从前那般。
他陶醉而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