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473)
顾怀瑾不置一词。他今夜不宜在此多待了,遂拎着药箱起身行礼:
“龙体并无大碍,顾某先告辞了。”
嘉庆帝望着他孓然背影,再没有多一个字。
玄衣大袍的身影一步步沉下长阶,渐与漆黑夜色融作一团,辨不清了。
南琼霜收回眸光,一颗心仿佛悬吊在高空一般七上八下。
顾怀瑾入此局,唯一的凭依就是嘉庆帝的信任和依赖。他放权,他才有权。若有一日,嘉庆帝弃他不用,他面对常李双方便如手无寸铁,想降都保不住命。
他已经入局太深,究竟要何去何从。
“行了,夜已深了,皇上仅受轻伤,诸位也别在皇上跟前儿耗着了,以免惹得皇上疯症又发作。”李玄白手指敲着胳膊下令,“御医在此守候。常少将军出宫,王相回府,晟贵妃爱呆哪呆哪,至于你——”
他手指朝她一指,正正朝她鼻尖点一点:
“到我大明宫来,叙话片刻。”
*
大明宫内,烛海茫茫。
李玄白一向最喜辉煌光明,殿内摆了数个巨大的枝型地灯,灯烛从地面一直向上蔓延满墙,风一动,满宫烛光婆娑。
南琼霜立在门槛外,李玄白自然地撩摆跨过了门槛,见她并未跟上来,回头催她:
“进来啊。”
吴顺弯腰低眉地在一旁替她掀着门口的珠帘。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宫妃竟然去了摄政王的寝殿,李玄白甚至连个人也不避。当真是要大乱了,再无人在意这些细微处。
她惴惴随了进去。
自从顾怀瑾闹了一回自戕,李玄白又是捂消息,又是将她禁足,两个人已是多日不和。这些日子,即便打了照面,两人也不过轻飘飘瞥一眼,接着就擦肩而过,谁也不理睬谁。
今日,却点了她的名来寝殿中说话,或许是见安生日子再没有几天了,想要摊牌。
关于她和他,和顾怀瑾。这么多年的纠缠不休,终于到了摊开来说的时候。
一进殿,绕过门口的描金山水花鸟屏风,却见李玄白头发已散了下来,一身杏黄衮袍已经褪了下去,宫人在一旁替他更衣,一身葡萄紫丝绸寝衣松松垮垮,当着她的面,他是连避也不避。
她站在殿中,惊得连呼吸都紧了。
他从容走出来,见她这模样,一面将背后长发从领子里拉出来,一面道: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换寝衣,不是有话要说吗?
李玄白笑了一声:“几更了,你自己瞧瞧。深更半夜的,谁不睡觉?”
“睡觉”。
这话说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南琼霜少有这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遂偏开眼,装着冷静去了她常坐的矮几边坐。
李玄白犹自在一旁理袖摆,一时半会,没说话。
殿内静得出奇,唯闻烛火噗噗地跳。
静得太压抑,她暗中看了他一眼,他站在殿中慢条斯理地把蜡烛点亮,一头墨发松松披垂在肩头。满墙烛海摇曳,映在他那丝绸寝衣上,漾得他身上光泽潋滟,他侧着脸垂首,不知怎么,似乎隐隐含悲,静得寂寞。
矜贵、倨傲,谁在他面前都要折腰,可是他却很寂寞。
她不知自己是否是错觉。他平日,一贯说一不二锐不可当,忽然垂着眼把那傲慢的高马尾松了下来,她不大适应。
他这样子,像个秾艳又落寞的美人。
“你怎么……”她忽然没话找话,一眼瞥见了他顺手搁在矮几对面的佩剑,“你这把剑……”那剑鞘竟然素朴至极,没有一丝装饰,“剑鞘怎么这么素。你这人一贯奢侈得要命,怎么,改了性子了?”
他眼一瞥,知道她是在看他的佩剑,将点亮的蜡烛摆上烛台,又拿了一支再点:
“许久以前,同人打赌玩,输了,好的换给别人了。”
“别人?”
“刎颈之交。”
她鲜少见他同谁有交情。他这人天资太高,脾性太暴,天山上都是男弟子,他都没什么兄弟。他也有跟人打赌作乐的时候?
她忡忡垂下眼,打算少说些。
李玄白闲散地一支支点蜡烛,又一支支搁上枝叶般的烛台:
“我今日叫你来,是为问你些事。”
她心里的石头缓缓没入潭水:“你说。”
“常达装不下去了,时局马上要变。京里乱起来,你选谁?”
不敢细想的问题。她烦心地闭了闭眼,片刻,只是说:
“我是皇上的妃子。”
李玄白背对着她嗤笑一声:
“妃子?你究竟是不是妃子,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太多。身份是假的,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办差。等收网的令下来,差事了结,我转身就走人。江山谁坐,与我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