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477)
“把姓顾的给朕召来!召来!!朕要亲自绞,绞死——!狗屁先生!通敌之辈!引狼入室!恃权弄术!朕的命,他拿去给定王尽忠!!”
满殿御医皆紧惧垂着头,不敢发一言。
王茂行站在嘉庆帝身旁,不敢靠近,亦不敢多言,唯流着泪连连哀叹:
“皇上,您怎么也到床上去,地上凉……”
嘉庆帝根本听不进半个字,眼睛通红着发狂,腌臜秽语不断,满殿尽是他指天指地的诅咒,幽幽回荡。
顾怀瑾有两刻钟,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情景太悚人太可怖,南琼霜实是看不下去了,强忍着恶心蹲下身去扶他:
“皇上,您先起来,先去床上……您这般……”
嘉庆帝惨嚎如杀猪:
“滚!!!”
南琼霜讪讪收了手,他那些自然造物没沾染到她身上,她倒还有些庆幸。
不过,这疯子这幅样子,难道今夜就要命绝于此?收网的令还没下来,他若是没死在她手上,这第五个差事,又是功亏一篑!
她登时流了两颗真情实感的泪:
“太医!太医!想法子呀!”
又去扯顾怀瑾的袖子:
“先生不是有大能?怎么这时候倒成了个哑巴!救皇上啊!”
忽然,“哇”的一声。
南琼霜颤巍巍地低下头看去。
嘉庆帝一口鲜红的血,哗的一下,尽数呕在她裙摆。
带着他的体温,腥的,热腾腾。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原地咽气。
“救皇上!快救皇上啊!先生!御医!”她连连撤步,几乎快和那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快救皇上,本宫……本宫见不得血……”软着身子往后一倒。
顷刻被一双手揽着背扶住。
李玄白跨过门槛,依旧披着他那一身丝绸寝衣,有两分脆弱疲态,那盛气凌人的高马尾却又束在脑后,他随意往殿内扫了一圈:
“什么事?”
挤做一堆的太医怯怯彼此对看了一阵,最后推出一个胡须最长、褶皱纵横的,行礼道:
“回摄政王,丑时初,圣躬骤感不适,腹如刀绞,痛彻五内。臣等夤夜会诊,然而皇上症候凶险,臣等莫衷一是,实难立断。”
李玄白:“子时不是还好好的?”
那太医只是哆嗦着长髯不答。
李玄白朝顾怀瑾斜过一眼,吩咐:“赶紧救,有什么招,用。”
顾怀瑾:“把陛下抬上床,打开齿关。”
“齿关?”
无人明白,却无人敢不从,众人合力将咬牙切齿蹬腿抽脚的嘉庆帝抬上龙床,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在床上。
顾怀瑾打开了药箱,不慌不忙地理银针。
那一口血呕出来,嘉庆帝身子渐渐软了,两条腿逐渐也蹬得缓了,仅是从地上挪至床上的功夫,人已经全然瘫如一条墨鱼,几乎要从床上淌下来。
眼见着面色渐黑,唇渐转乌,有出气没进气,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南琼霜在一旁看得唏嘘胆寒。
嘉庆帝平日是有疯症,但身子骨犹算健朗,不曾有什么急病。如今却病发得如此急,不知是中了什么猛毒,眼瞧着人就要不成了。
假如嘉庆帝真就今夜暴毙,洛京会如何,齐宋会如何?
她扭过头,望出窗外。
雕花窗棂外,漆夜如幕,一轮圆月高挂天边,皎洁静好,置身事外。
太静了。
万籁俱寂之中,命运一意孤行地向前
,奋挽不回。
昏暗烛火下,她手指尖微微发凉,捏紧了拳,惶迫地望着龙床上,乌唇微微翕合的人。
你可别死啊。
你若死了,何止是我的差事办不成了。
从顾怀瑾自戕开始,洛京便震动不断。虽然三方尚未在明面上撕破脸,桌子底下却不知已经交锋了多少回,摄政王、定王,现在又是嘉庆帝。
这些日子,常李双方一定早已各自准备,只是或许尚未万全,暂无人挑起事端。
但是,洛京已如初春干燥枯脆的山林。
一点火星,烈焰焚山。
嘉庆帝若死。
必是那一点火星。
嘉庆帝人事不省,上下眼皮乌黑一圈,面色槁黄,汗湿得直直从面上淌下去,在他脸周洇出一圈湿痕。
南琼霜忽然想起,顾怀瑾替他卜的卦。
他大限将至。
她心内骤然不安,焦虑仓皇得几乎难以坐下,腾地一下站起身,闷着头踱了好几圈。
今夜?今夜?难道是今夜?
众人围在龙床前,围得水泄不通。因着嘉庆帝病重,怕晃了嘉庆帝的眼,殿内只点了两根明烛,殿中唯有他床前那一圈亮着,其余尽在黑暗之中。
她一步踏入幽幽阴影里。
黑暗叫她心安。
却见深潭般的黑暗处,有一个悄无声息的轮廓,隐于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