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513)
他漫声道,“给你安个谢德音的名字,可给我费了不少事。结果,大费周章地接你进了宫,你这没良心的,跟另一个男的跑了。”
明知她一颗心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还这般留她在宫中。
她瞥他一眼,三分没好气,收回目光。
“那么,你究竟想何时收网?”
李玄白在那碟清炒虾仁里挑挑拣拣,虾仁全给她吃了,没说话。
良久,他闲闲道: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宫变当日,紫宸殿内,你为何带人救我?”
南琼霜也拈筷子,在黄瓜炒蛋中夹了一遭:
“不是你跟往生门下了令,要我护驾?”
李玄白搁了筷子,复又趾高气昂地抱着肩膀:
“我的令,是要你来,不是他人。”
南琼霜拨着淡绿的黄瓜片,眉梢挑挑,没答话。
李玄白在对面弯着眉眼笑,船篷内光影纵横,他往后一靠,掩进阴影里,一双眼锐利惊人:
“你明知若救我,姓顾的便不能大功毕成,怎么还带你们那个本事大的了不得的女人来救我?”
她依旧浑不在意地拨着菜,若无其事,拣了一团金黄的炒蛋放进口里。
“你怕我逃不出?”李玄白幽幽地笑。
她不答,懒懒吃着菜。
“你怕我死,宁可坏了姓顾的事,也要带着门主来救驾。”他笑得肩头耸动,“怎么,这么不想我死。不是爱那姓顾的吗?他允许?”
南琼霜手肘拄在小案上,拨着耳坠,搁下了筷子掀眼皮看他:
“他是他,我是我。”
李玄白滞了片刻,似是讶异,忽而又捏着小酒盏笑个不停,一面呷酒,无可奈何地摇头。
她拈了小酒盏朝船外看去,湖面正是一片波光粼粼,她啜了一口:
“这么多年,你帮的是我不是他。难道我帮你,还要他允许?”
李玄白笑得不能自已:
“你不怕他不高兴?”
她眼神都未错,依旧望着渺远湖面,水光泛着波纹映在她脸孔上,她眉眼间一片雪光潋滟:
“那怎么办?难道为哄他高兴,眼睁睁看着你死了?”
李玄白在小几对面,百感交集地笑了快半炷香,笑到她简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良久,终于曲着指节,叩叩矮几:
“想赎身吗?”
南琼霜闻言转回眸光,一双眼睛在水的反光里凛冽惊人。
李玄白双眼已是锋锐如刀。
小船在湖面上颠簸一下。
他徐徐道:
“我可以重金委托,叫你们往生门即刻放人。不过,你这性子,凡事喜欢亲手为之。听说你是往生门里办差最拼命的,想来,较之被人赎出,更想自己赎身出来。”
“那是自然。”她缓缓眨眼,“我为了赎身这一刻,生死不顾地拼了十二年。”
李玄白却道:“但是,时局不稳,朝中仍有老臣作妖,那疯子还不能动。你若想亲自动手,至少还要在我这宫里待上三月。”
南琼霜顷刻垂了眼,水光波动里,她左右两难着沉默。
那么久,顾怀瑾只怕要整日胡思乱想。
他自己一个人,饭也无心吃,觉也睡不着。
李玄白看出她的踌躇,自然也明白她意思,一笑置之:
“罢。”
多年情分,彼此照料。
承她紫宸殿相救之情,成全她吧。
他抬眼望出船篷,御湖上是一片粼光闪烁,他迎着潮湿的略带水腥气的风,呼吸了一口气。
“本王替你赎了身吧。”
“赎身后,放你回无量山。”
*
她无数次想象过赎身那日会是怎样光景,却从未想过,是如今这般。
以摄政王之名重金委托,往生门放她放得异常轻松,第五个差事仍未完,竟也未究。
原来她苦苦挣扎十二年的事,在这等天潢贵胄手里,只消一盒金子,一句口谕。
原来困了她十二年的门规可以全不作数。
一心办差,竟是井底之蛙。
回无量山那天,李玄白推了晨会,换了便衣,只带几个金戈侍卫,亲自来送。
二人骑马出宫,一路经闹市集市,向北而行,直达渡口。
渡口上一片雾霭茫茫。天水一色,远山隐在云深处,显出个囫囵轮廓。
李玄白送人送到渡口,立在水边,攥着马缰,似笑非笑看着面前人。
她褪去了贵妃华服,白纱帷帽白衣裳,头上一根素银簪子,松松挽了个发髻,余下长发,黑瀑般披在背后胸前。
立于混吞山色水雾间,玉瓶一般,身后一片青蓝远黛。
跟她在天山上时一个样。
李玄白看着她那身打扮,骤然想起。
他在天山呆的第七年,她孤身一人强闯了他凌绝阁,几乎从那峭壁的入口处跌下去。那日,他刚巧在阁中饮酒,抬眼瞥见,遂踏着花树,将她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