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默片刻,“这事推给皇叔。”
“你说什么?”
*
陆璟在殿外,站立如松,隐约能听到皇上与长公主的争吵,皇上与长公主争吵时的声音,这姐弟两人争吵时,旁人都是避之不及,连伺候皇上的大公公也避开,陆璟倒是颇受信任,在这样激烈争吵时,也仅有陆璟能在殿外候着。
争吵的声音渐渐平息,陆璟听着声音渐弱就知道他们都已收敛脾气,声音低下去后,陆璟便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他其实也不关心。
风雪渐渐大了,天也暗下来,寝殿外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陆璟忍不住想起苏轻宛,她今天在殿上受了刺激,也不知道回了驿馆后如何了。
殿内也没传晚膳,大公公怕长公主和皇上饿着,过来问陆璟,陆璟站立没动,他在殿外站了一下午,双腿被冻得有些麻痹,大公公途中送了几次姜茶,陆璟看着他担忧的神色,委婉地暗示他,长公主和皇上争吵已平息。
大公公也松口气,进了殿问皇上和长公主是否传膳。
皇上命人传了膳,长公主把陆璟叫进殿内。
殿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极是暖和,陆璟冻僵的手脚恢复了知觉,他给长公主和皇上行礼后,规矩地站在一旁。
皇上递给陆璟一份名单,淡淡说,“名单上的人,朕要他们全闭嘴。”
第141章 老太傅
苏轻宛回驿馆后,坐立不安,越是临近年关,天气越冷,风雪越大,驿馆内的枯树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素裹银妆。
西南王尚未回驿馆,西林永瑄也在宫中,苏轻宛在屋内踱步,有人冒充她击鼓鸣冤的事打乱所有的计划。她心里烦躁得很,青衣带回消息,宫门外已聚集许多学子,将士和百姓,静坐雪中为淮南求一个真相。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
越是靠近年关,皇上越想要一个太平,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皇上已有杀气,苏轻宛在女子撞死前还疑心过是不是皇上自导自演的,就是要断绝他们平反的心。可那女子撞死后,皇上比他们还震惊,苏轻宛就觉得事情扑朔迷离。
若淮南王之女没有撞死在大殿上,事情未必会这么严重,如今当场撞死,事态严重,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皇上的想法不能以常人断之,苏轻宛要以最恶毒的心态去揣摩圣意,若她是皇上,她该怎么做?平反是绝无可能的,他只会暴力镇压民意。
和谈过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就算她恨皇上十二年前默许文官集团对淮南举起屠刀也要承认一件事,对大宛而言,他是一个好皇帝。
她父王在世掌管四境大军时,常为粮草辎重烦忧,朝廷虽也有淮南王嫡系的官员,势力却很难与陆首辅他们抗衡。粮草辎重总出问题,有时候送到前线的粮食都发了霉,北方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粮食。
若论骁勇善战,西林和大宛的将士们都擅长作战,比拼的就是钱和粮食,一方供应不上,战局就会被扭转。
她父王常常与将士们说粮草辎重的困局,说朝中的文官远在京城这样的锦绣窝里,不知道边境将士们的辛苦,因此常常从中作梗,甚至都盼着他们能打败仗,或经常提起与大宛和谈,从未想过西林的狼子野心,一旦和谈,整个边境线都保不住。
可皇上登基以来,西南王从未为粮草辎重烦忧过,皇上亲征后更是有意压制陆首辅为首的氏族门阀,推行的国策皆是利国利民的,在科举舞弊案中更是重挫氏族门阀,增加寒门学子科考名额,鼓励大宛百姓读书科考,有些地方推行女学,也重视商贸,农桑。
他也不像先帝那般耽于享乐,大兴土木,登基后以身作则,简朴勤勉,这已是历代淮南王心目中,最想要的明君。
偏偏,是他纵容文官集团,酿成了淮南血案,是苏轻宛心中最痛苦的事。
若他是一个昏君,苏轻宛不会那样难受。
宫门口这么多人静坐示威,将士们是最好解决的,西南王在将士们心中威望深重,他可以驱散将士们,百姓们……只要杀鸡儆猴便可驱逐,最难的学子们。
来年春日科考,如今京中汇聚着五湖四海赶考的学子们,他们饱读圣贤之书,心思单纯,一心一意想要科考光宗耀祖,为民谋利。出了这种事必然会激怒他们,他们的口诛笔伐必然会形成巨大的力量,逼着皇上重审淮南一案。
要么镇压,要么……翻案。
若他不想翻案,只能镇压。
苏轻宛在驿馆坐不住,披了大氅出门,青云和青衣陪同她一起出门,去了城南吕家。吕家是曾出过两任帝师,桃李满天下,氏族门阀许多弟子皆是吕太傅门下,他辞官归隐后,吕家的子孙除了长子在户部任职,其他子孙都专研学术,不走仕途,吕家出了好几名大儒,学子们进京后,许多人想拜在吕家所办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