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321)

八月乡试,九月放榜,张廷玉名传大江南北。

然而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张廷玉再没有任何消息,不拜访任何人,不动笔写任何文章,也不见任何人。

他只在等消息……

一转眼,顾怀袖消失了快四个月,然后过年了。

张廷璐来江南,奉了命要劝张廷玉走,张廷玉却是根本不听。

谁都知道,一个大活人哪儿能消失这么久还杳无音信?张二少奶奶,早已经凶多吉少,指不定葬身到哪一处湍急的水流之中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死过多少英雄豪杰?

要再吞掉一个弱智女流之辈,何等轻而易举?

江宁大街小巷,都是一片红灯笼高挂,爆竹声声一岁除。

可张廷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孤灯一盏,伴他冷卷残墨,手已经冻僵了,张廷玉全然不曾感知。

外头阿德不敢进去,青黛救回来修养了两个月也起来了,可不敢去见张廷玉,只怕见了故人反倒生出颇多的凄楚来。

人人在这除夕夜里,都不敢进去。

张廷璐提了一坛热好的烧酒,已经到了近前,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外头罕见地下了雪,康熙三十五年的除夕夜,竟然比在京城那些年,还要寒冷。

漕帮那边的消息,是二月初九来的,那时候沈恙还坐在屋里翻账本,一页来来回回地翻了二十来回,终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钟恒进来,平静得像潭死水:“沈爷,人找见了……只是……”

手指一顿,沈恙竟然轻轻勾了勾唇,“没找见就继续找,找,继续找……”

钟恒一怔,才发现沈恙根本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连日来报的消息,都是找不见找不见,而今忽然找见了,就是钟恒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何谈沈恙一日一日被磨着,听惯了坏消息,已然麻木了呢?

只可惜……

罢了。

他又出声提醒了一句:“沈爷,人已经找着了。”

沈恙刚想斥责钟恒,领了命就赶紧去办事儿,怎地还在这里杵着,却猛然醒悟过来,抬眼望着他:“你……你说什么?”

钟恒道:“找见了。”

……

找见了……

账本从他手中滑落下去,沈恙也不知怎地复杂极了:“找见了啊……”

钟恒的话还没说完,他有些为难起来,这毕竟不是个好消息,便是对张廷玉那边来说,也不是好消息。

“沈爷,张二少奶奶那边出了些许问题……”

张二少奶奶找到了的消息,是初十传到张廷玉那里去的,沈恙的人说,人还在送回来的路上,有漕帮的大船护着,一路逆流而上,应当无碍。

“……只是那边的消息说,二少奶奶寒天里在水里泡久了,坏了腿,暂时下不得地。”

钟恒亲自来说这消息,他家爷却没来。

想来,多半是不愿意见张廷玉吧。

张廷玉看了钟恒许久,钟恒问:“张二爷可要钟某再说一回?”

张廷玉没说话,坐了很久。

钟恒没听张廷玉问自己,便徐徐退了出去。

张廷玉就在屋里坐了一天。

今科张英担任会试主考官,张廷玉避嫌,不参与会试,倒是一下闲了下来。

而顾怀袖的消息传回来得早,可人却迟迟不会来。

一路从长江口的位置逆流上来,又是寒冬腊月天,水流太少,船行困难,开春时候上游还没来水,船速很慢,江宁这边的船也下不去,下去了也不一定比漕帮的船快,还怕错过,左右人劝住了张廷玉,终究还是在江宁苦等。

可那感觉煎熬,倒不如让他沿途奔波去。

等漕帮那边的船到了江宁地界,众人接了消息出去,都在码头边等着,遥遥便见到一搜黑色的大船从远处过来,泊在水湾里。

船板刚刚往岸边搭好,张廷玉便直接上去了,拉都拉不住。

他一颗心在胸腔里面狂跳,每走一步都像是戳在刀尖上,船上漕帮的人都震骇地看着这瘦得跟枯骨一样的男人,却发现他骤然在船舱前面停下了。

外头有一道稀疏的草帘,张廷玉撩了帘子进去,便发现窗边安了张躺椅,顾怀袖两腿垂着,盖着条厚厚的毯子,听见声音扭头回来看他。

人瘦了好多,两只眼睛嵌着,大得吓人,脸色异常地苍白,见到他的时候似乎也怔怔的。

张廷玉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怀袖。

她没说话,却忽的笑了。

他上去握她手,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淡了一切:“怀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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