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360)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忽然之间泪流满面。

张廷璐走过去,半跪在霆哥儿的身边,前不久他还拿着书给他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霆哥儿说他识得了千字文,也要跟大伯二伯四叔和父亲一样,写得一手好文章……

他拿着竹蜻蜓,吃着桂花糕,他还给他讲过孔融让梨的故事,所以霆哥儿会很懂事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分享给别人……

他会念诗词,会缠着丫鬟们要桂花糕,下雪了会满地跑,高兴了会咯咯笑,他会因为喜欢二伯母,知道谁对自己好,而加倍地对她好,也分给她吃桂花糕……

可现在这个孩子,没了。

他的大儿子,就这样夭折了。

张府的这一夜,很暗,很暗。

暗无天日。

折折腾腾就到了半夜,张廷璐让人都出去了,自己坐在孩子的床边,握着他冰冷而僵硬的手,给他哼了他喜欢听的儿歌,才慢慢地起身。

人死了,就要入殓了。

外面灯火通明,刚刚走出内间,张英身边的福伯就来了:“三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张廷璐并没有多想,跟着福伯去了。

张英的书房亮着灯,他很少这样早就回府了。

不知道为什么,灯下的那一道影子,衰老了很多。

张廷璐消沉,脚步很重,很沉,抬不起来,即便原来有孩子,他也不过是沉稳了那么一点,而如今他不是一名少年人,而真正是一个身上有伤心底也有伤的男人,有担当,有过往,也有痛苦的人。

“父亲。”

他躬身行礼。

张英没有说话。

长长的、堆满了牍本奏折的榉木长书案上,当中放着一张边缘已经被烧焦了的纸。

即便是已经被烧了一半,如今也看得出上面的字迹。

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张英又怎能不记得?

在见到这一张字条的第一眼,张英就认出来了,这上头是三儿子的八字,可另一个八字却是老二媳妇的。

他与顾贞观是知己至交,三姑娘出生时候他还喝过满月酒……生辰八字,一推便知的。

下面写着“无病无灾,白头”几个字,想来后面应该是“白头偕老”,只是不知道是谁烧掉的。

过了许久,等到蜡烛都烧了一小半,张英才将那一张纸条扔到地上,轻飘飘地落到了张廷璐的面前:“你跟你二嫂的生辰八字,如何合在了一起?”

张廷璐浑身一震,骇然莫名,只将那纸条捡起来,满脑子的想法都堆积到了一起。

这……

这是哪里来的?

“父亲,这……”

“你不知道?”

张英想起方才三儿媳妇在疯乱之间骂出来的那些话,闭了闭眼。

他只问了这一句,余下的却要张廷璐考虑。

张廷璐心下一片发冷。

他若是说这八字与自己没关系,倒霉的只能是顾怀袖了,她原原本本的一个清白姑娘家,不过是他一心倾慕于人,虽不知这八字是怎么回事,可如今看张英的表情,张廷璐却是明白了。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一张八字,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是谁想要烧了它。

他只记得原本顾家的大姑娘是要嫁给二哥,自己要娶顾三姑娘,谁知道阴差阳错……

又真的是阴差阳错吗?

张廷璐今夜已经没了一个至亲,却不想竟然又要……

缓缓地将这一张纸条重新放在地上,端端正正,规规矩矩。

张廷璐两手按在地上,整个人都伏下了身子,朝着地上磕了一个闷闷的响头,一直没有抬头:“是孩儿……私自……叫了道士合的,怕被人发现,所以烧了。”

张英一拍书案,怒喝道:“糊涂!你又是否与你二嫂——”

“父亲糊涂了。”张廷璐的声音因着他的动作,压在喉咙里,似乎带了几分奇异的哽咽,他道,“孩儿既然烧掉它,便是孩儿虽有贼心,还没贼胆。此事与二嫂无关,不过是孩儿求而不得的念想,是孩儿的僭越和错……”

站在外面的张廷玉,闭上眼,终于将门推开,一边的福伯根本不敢说什么。

他刚刚回来就听见府里这一场大变,却又听说张廷璐被张英叫走了,来这里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这三弟,没料想竟然听见这样的一番话。

他抿紧了唇,进来的时候犹着京城冰雪的霜冷。

张廷玉一掀袍子,在张廷璐身边朝着张英一跪:“八字是母亲拿错了,错合的;是儿子半路发现,在道士拿来八字的时候截住了,重新合了八字,与三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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