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611)

现在听见张廷玉这不冷不热的话,戴名世哪里不知道这是在讽刺自己?

一时之间,戴名世是羞愧不已。

他埋下头:“是学生狂妄,错失今科良机……”

“知道自己狂,便改改吧。”张廷玉掀了茶盖,动作风雅至极,只不紧不慢地说,“本是三名主考官都已经定了你的答卷为第一,甭管你后面两场答成什么样,会试与乡试一样偏重头场,后面的不要紧。可谁料想,已经将你的答卷点出来,勾上了,后面二三轮阅卷,怎么也没找见你……什么主考官,哪里有你本事?”

这就是活生生的讽刺。

张廷玉看着是恭维,可已经说得戴名世有些站不住了。

之前是谁说张廷玉随和没架子的?!

戴名世一路回来,也不是没听人说过张廷玉怎样,街头巷尾都说这一位昔日的状元、今科的总裁官,乃是个不畏强权、不在乎名利的随和之人,可现在戴名世琢磨了一阵,总归觉得不对味儿啊。

哪里随和了?

看着随和罢了,可说话一个个字只跟刀尖一样剜人心!

今年这样好的机会,戴名世没握住,落下了杏榜,只能说是自己作的。

太戏弄人了……

可偏偏张廷玉还专门抓着人的痛处说。

张廷玉要打的就是他这狂气,“人可有傲骨,不可有傲气。狂太过,实为傲。眼高于顶,目无下尘,都不大好。”

“我读你《南山集》,你自命为屈平,天下皆醉而你独醒。我却言,天下皆醒,而你独醉。安得一服清凉散,与尔解醒?今日捧你起来,摔你在地,你便该知自己错处无数。”

怕是历任会试这么多主考官,还没见过有人因为这种原因缺考?

喝花酒?

张廷玉是不懂了。

“我是怜惜你才,又想要敲打于你,才将你答卷命人刊刻于会元之前。如今,你可醒了?”

醒?

醉?

戴名世早已经醒了。

他在得知自己的答卷被放在会试头名之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老先生所言,于学生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学生知错。”

张廷玉侧过身子看他,只叫阿德端茶上来:“桐城老父叫舍弟带回来的桐城土茶,你也喝上一碗,即日启程便是。三年之后我桐城子弟,卷土重来未可知……”

终究还是同乡。

戴名世早知道张家,张家在桐城乃是第一的名门望族。

今年赴京科举之前,桐城之中的几个举人,还齐齐到张府门口拜了拜,虽则张英因为避嫌的原因不见他们,却都给他们赠言,要他们好学上进。

如今戴名世一喝这桐城小兰花,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恸哭出声。

他喝完了茶,好不容易止住了情绪,又给张廷玉执学生叩师礼,这才离开。

“十年寒窗,一朝狂气,负了的终究是他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廷玉将手里的茶盏往案头上一放,只把手这么一背,那影子斜斜拉在地上,便成为一道深深的剪影。

苍松翠柏,淡泊如初。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细细想来,他张廷玉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身处名利场,野心如初。

第一八玖章开蒙日

三月会试一结束,取士二百九十一人,原本只是二百九十人,后来多了个“范九半”,因而多一人,不过杏榜名次最末依旧为第二百九十。

参加殿试者,有二百九十,原本位列第四的桐城方苞,因为其母病匆匆赶回桐城,无法参加殿试。

这一次,桐城来的两位举人,一个没参加第二三场,一个因为母病不能参加殿试,却都是抱憾。

当然,最抱憾的还是张老先生,桐城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施云锦、吕葆中、贾国维三人再中鼎甲,延续了会试时候的风光,骑马游金街去。

殿试之后,依旧如此热闹,可所有人记得的是会试时候一天一个炸雷一样消息出来的热闹,还有今年发生的种种稀奇事。

范琇答卷的抬轿,复选,张廷玉的批语,范琇的九名半,戴名世的压会元之才和二三场缺考,方苞与殿试失之交臂,林之濬所面临的峰回路转……

一个一个的人,一个一个将要在历史上留下璀璨光华的人……

都这样从顾怀袖的眼前过去,而她此前对他们的一切,其实都不甚了解。

会试录二百九十一,参与殿试者二百九,朝考之后选授庶吉士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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