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708)

张廷玉,明日,法场监斩戴名世……

多有意思的一句话啊。

张廷玉埋头的时候竟然微微地笑了起来,神情淡然谦恭,接旨下跪,对康熙叩首:“臣,张廷玉,领旨。”

一场杀戮风云,似乎就要这样淡去,方苞之事未定,可看皇帝对张廷玉的态度,也该知道他倒不了了。

待到散朝,张廷玉一步一步走出了金銮殿,只觉得方出去,寒风便灌满全身,让他身上的补服,也像是外面的风雪一样。

天寒地冻……

又是一年的正月十五。

李光地跟出来,只长叹了一声:“衡臣,该放便放,皇上容不下他。”

“天下千万人都是他的子民,连坐者都可饶恕,却容不下一个戴南山……”

张廷玉笑了一声,却躬身对李光地一礼:“廷玉感怀脸李老大人今日之言,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他便自己走了。

后面李光地瞧着张廷玉风雪之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当年中试第一传胪的时候,同僚张英就这么扶着太和殿外面的汉白玉栏,一路哭着出了宫……

李光地想,自己也老了,怎么回忆起这样不相干的事情呢?

这一夜,张廷玉不曾入睡,也不曾回房。

次日天没亮,刑部大牢之中已经人声鼎沸,众人都知道戴名世今日要处决,昔日名震京城之人,今日脚镣枷锁,形已阶下囚。

“哗啦啦……”

脚链与地面摩擦着走,戴名世过去的时候,看见了方苞。

桐城方灵皋,何曾不是风流人物,如今只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戴名世笑道:“人固有一死,只争早晚,必在意?今我戴名世赴断头台,定载史册矣!”

说完,果真大笑而去,赴了刑场。

雪很大,人往断头台上一跪,戴名世便觉身心俱是为之一空。

他想起自己当年已经不想再入科举,谁料被张廷玉慧眼相中,金榜题名骑马游金街,昔日风光旖旎,尽数从眼前划过……

但听得一声“请监斩官升座”,戴名世抬头一看,便忽然有些发怔。

张廷玉缓缓地坐在了刑场前面,断头台上跪着的就是他昔日的门生。

他忽然开始后悔,若是当年不曾相中戴名世,是否今日戴名世可避免这杀身之祸,只周游天下当他的放浪狂士?

一切大错已然铸成,无法挽回。

戴名世只觉得跟做梦一样,他也看见了张廷玉眼底那些神光,狱中听说过不少的事情。

如今午时将至,戴名世只朝着张廷玉三叩首,朗声说话之时,整个法场里里外外同为之寂静。

风雪中,戴名世言:“我戴名世,仰先生伯乐知遇之恩,未敢有以报之者。先生大恩,戴名世铭感五内。天下能得一知己者少有,名世以先生为师为友。今日事涉《南山集》,不牵连先生,已是大幸。今日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仅以名世之血躯,明此事,证此道!”

“张大人……该行刑了……”

旁边有差役提醒了一句。

张廷玉缓缓提签在手,只觉得重如千斤,在戴名世再次叩首而下的时候,终于抬手发签。

“啪!”

木签落在地面上,刽子手手起刀落,“滋啦”一声响,戴名世已身首异处!

张廷玉只看见那血溅了三尺,染红断头台上积雪白。

他不曾眨眼,只把这一幕刻在心头。

亲手下令斩了自己的门生,多少人以为张廷玉铁面无私?

张廷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他坐在书房里,看着张英留下的三个字:“忠,愚,贤……”

忠愚贤,为官之道。

他抬手,轻轻在“忠”字上,两笔打了个叉。

第二一九章脱困

人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于张廷玉而言,却是忠孝都不能全。

只可惜,人人都说张廷玉孝顺又忠君,能够在法场上面不改色地发签斩了自己的门生,还是上一科的状元,这要多大的本事?

多少大臣参劾他啊,原以为张廷玉因为戴南山一案肯定会受到牵连,哪里想到张廷玉竟然被派去监斩?

结果监斩之后又一直没有调令,大家都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张府门庭这里一下就冷落了起来。

于张廷玉而言,这是在京城之中最过难熬也最清闲的日子,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清闲也不是什么好处。

戴名世被挫骨扬灰,尸首都没留下来,连衣冠冢都不敢立,想要祭奠的人都找不到什么办法。

现在张廷玉只喜欢在屋里跟顾怀袖下棋,只是最近顾怀袖也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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