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860)

这里只有顾怀袖一个人了。

她定定看着齐云斋堂中帘后,又看看被人取下来的匾额和拆走的木柜,默然无声。

几个杂役有些不明白,看这妇人穿戴虽素净,却一望便知不是什么普通人,旁边更有一个穿着一品官服的青年男子站在旁边,恭恭敬敬喊干娘,真真是要吓死个人。

哪里来的大人物?

有人小声嘀咕:“巧姑姑以前是宫里的宫女,伺候过那个时候皇后娘娘的,约莫是以前认识的人吧?”

“嗐,巧娘都死了……”

听见这些人的议论,顾怀袖似乎终于有些回过了神。

她一抬手,李卫递过自己手臂去,让她搭上,便慢慢回转身。

也不说话,顾怀袖抬头看看天,心里却永远只有那一日的夕阳艳影。

曲终人散,宴席不再。

上轿,李卫看外面轿帘落下了,才给旁边的轿夫打个手势,让他们先走。

新皇与上一个主子不一样了,才一上来就废了先皇不少的条例,倒是军机处跟奏折制度都留了下来。不过朝堂上参劾保和殿大学士张廷玉的折子也多了起来,毕竟前朝张廷玉给雍正爷办事,抄家灭族的事情做了不少,更有不知道多少昔日荣华富贵之人一朝衣衫褴褛,沦为阶下之囚。

没有雍正的铁腕,新帝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法子来笼络人心。

好在府库的亏空早已在雍正爷在位的时候,就被填补出来,更抄了一个昔日的沈铁算盘,国库充盈,竟然达到这几十年来最巅峰的状态。

到底雍正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似乎只有留给历史来判断。

然而……

什么又是历史呢?

历史,就是顾怀袖此时此刻所站的洪流,她一个人,被挟裹着浩浩汤汤地走,可实际她不过一只蝼蚁。

张廷玉的日子并不怎么顺当,不过作为少有的几个三朝元老,连马齐也去后,他便成为文臣之首。

昔日的熹妃如今成为了太后,也开始享受起尊荣来……

天下,在经过雍正一朝的阴惨之后,似乎一下走向了太平。

可顾怀袖眼底,已然是日薄西山,回光返照。

山河日下,总要留些最后的脸面。

她与张廷玉,是在几年之后的一个早上离开的。

京城张府不慎着了大火,一夜之间烧了个干干净净,雍正时候先皇曾说要赐予新宅院,可张廷玉没有受,便是旧府邸一只住到如今。

张府着火前一日,张廷玉便递了折子乞休,乾隆留中不发。

次日晚上,他一把火把张府烧了个干干净净,又递了折子,说是天降不祥之兆,微臣老病,乞归故里,安享晚年,乾隆再留中不发,并拨给新宅院。

新府邸依旧在内城,张廷玉看着小皇帝心里不大痛快,再递了折子,便直接挂印走人。

传闻那一日,先皇放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诏书,就被张廷玉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府门前,横在大门上,无一人敢上去叩门。

张廷玉走得堂而皇之,大胆至极,可满朝文臣竟然没有一个敢吱声儿,便是连最愤世嫉俗的言官也不敢参劾张廷玉。

他主持多科会试,桃李满天下不说,李卫等人也与他有过故旧,更别说早年其笔锋犀利堪比刀剑。

翰林院如今还在张廷玉手里,前一阵参劾张廷玉的折子很多,可过不多久,那些参劾张廷玉的人就被翰林院清流连起来给参了。

张廷玉的地位越是稳固,乾隆心里就越不舒坦,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只是张廷玉资格太老,地位太高,偏偏没人能动。

若乾隆早早对张廷玉下手,反而会落得一个苛待前朝功臣的骂名,这不跟先皇一样了吗?所以乾隆也是颇为头疼。

这一下倒好,张廷玉自己走了,虽然差点让乾隆气得叫人诛他九族,可最终还是考虑到张廷玉在朝中的门生,以及鄂尔泰的建议,索性给了张廷玉恩典。

李卫是张二夫人的干儿子,可鄂尔泰却是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乾隆并不知鄂尔泰也与顾怀袖有关。

于是,张廷玉安然自运河而下,沿途商船繁盛如昔日,到铜陵之时又是秋将尽。

桐城依稀昔日模样,三山环抱,风光秀美。

顾怀袖懒懒倚在他身侧,看着车帘外龙眠山绵长起伏的曲线,薄薄的雾气将山林笼罩,升腾起来,淅淅沥沥的秋雨也下来了,一时宁静至极,只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声。

“你这三朝元老,杀了两代帝皇,我看现在那个也不是个心术正的……”

“天下帝王,有几个心正?”

张廷玉不大想管了,虽也动过将小皇帝掐死的心思,可未免也太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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