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为后CP(21)
元俐笑笑,没把他的客套当回事,只道:“大人来得早,还得先看看开道了没,烦请大人和小厉待会儿。”
小厉就是上次那个鼠小子太监。这小孩鼠模鼠样,不过确实生得可爱,着实叫人讨厌不起来,元骞手底下的人长得一个比一个温良,都是精心择过的,往后都会变成嘴甜心硬、油盐不进的犟主。
元俐一走,小厉便迫不及待背过去,拿屁股对着他。
闻淇烨刚好无聊,扬眉道:“小鼠子。”
元厉难以置信地转回身,没想到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能说出这种泼皮话,他气得小脸红扑扑,得了大人们的叮嘱,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窝囊得什么话都不敢说,竟然气得拿两条短腿去蹦。
元俐吓死了,回来瞥见这幕,连埋在哪儿都想好了——宫外常抛死人的就那么一处。
他小风似的卷过来,一手按下元厉脑袋不许他跳,下意识将人挡在身后,白着唇道:“大人,小厉未满十三,出身粗野小民之家,自小没人教,望大人海涵,我回去打他给您赔罪!”元厉被误解,更是想发脾气,但是哥哥道歉,他也开始惶恐,不作声了。
闻淇烨见好就收,元俐和元厉都没意思,他想见谢怀千。
但是白送的人情为何不收?他把话封死,让元厉无状可告,避重就轻带过方才种种,道:“小厉生得可爱,是我逗他。”
元俐又欠他人情了。
取道畅音阁,一路上仅剩慈宁宫的太监和宫女,见了他,问候都不落下,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微妙。一想到这些人发觉不少端倪,却什么不能往外说,只能打脱牙和血吞,闻淇烨几乎有些享受这种微妙了。
老远便瞧见畅音阁典雅古朴的歇山瓦顶,“福”“禄”“寿”三层戏台今儿只启用了寿台,缭远软语似从蓬莱来,词还听不清,唱腔却应当是昆曲,八九不离十。
没记错的话,谢怀千是苏州府人。
谢氏最初深居简出,俭约行事,书多向友人借,粗茶淡饭维生,家族府邸小到遭人耻笑,令门生窘迫,甚至令皇室丢脸。帝王厚赠谢氏宫,其规模之庞大、纷奢,可比阿房宫,谢氏弗受,帝王以焚毁谢氏宫内卷帙浩繁相胁,成就了旧时淮南第一大世家。
谢怀千想家了?
闻淇烨进园,戏台前搭了个白纱幕,谢怀千悠然卧于交椅上,旁边摆着个矮凳,还有一张小到可怕的方桌,闻淇烨几乎立刻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忍俊不禁。
“叫元骞帮你挑了个花色好看的,喜欢么?”谢怀千支颐勾唇,“钻不钻?”
闻淇烨别开脸,又笑了。遇见谢怀千后,数不清哪天是没笑的。
“你太孔武,想来也钻不进去。”谢怀千抬手拿了桌上茶杯,品茗。
闻淇烨也不说破,寻这么小个桌子,本也不是想他钻,调侃罢了。他坐那矮凳上,比谢怀千的交椅矮一头,坐上,又笑他心思毫不遮掩,分毫毕现。
谢怀千风轻云淡,任他笑。只安静地听着小曲儿。
正唱到第十三回:《求配》。
“风流子弟身飘荡。飘荡身才风流样。自从见了那红妆。嗏。上床直想到大天亮。夜夜春风醉碧桃。梦魂长恋紫鸾箫。朝来又备金鞍马。骑傍银筝看阿娇。自家王公子是也。”
“自从见了女贞观那烧香小姐。每夜思量。终朝作念。”
“想与他乘鸾跨凤。羞杀我径路无媒。要思量窃玉偷香。恨杀那侯门似海。”
闻淇烨知晓这词谱是《玉簪记》,唱的是一对情路坎坷但终成眷属的爱侣。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感受舒畅的氛围。
谢怀千身上的风水当真养人,紫禁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红颜薄命冢,这人往这儿一坐,什么都压住了。
山水都变得纯粹而好看。
中途,谢怀千忽然道:“昨日皇后禀告我,协理六宫的贵妃故意克扣了某位嫔妃的份例,问我怎么罚。你说呢?”
协理六宫的贵妃?闻淇烨敛眸想了会儿,问:“贵妃母族于朝廷之重,紧要否?”
“紧要。”
那便好办了。闻淇烨已经想好,但停顿了一会儿做出思索的样子,道:“着内务府将份例重往嫔妃宫中,说近些日子黄河决堤,赈灾挪用国库不少银两,累着宫内不少妃嫔,感佩娘娘心怀天下苍生,谢娘娘不怪责的宽宏雅量,至于贵妃那边,既无法动其家族势力,那便新增设一位协理贵妃,共掌宫务。”
“只是这位新贵妃的人选,便值得考量了。”
谢怀千莞尔一笑,又吹风听会曲,按下浮发,“你在我那儿住得多了,每次我过去待得久了,元骞都一副有话想与我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