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录(285)
“九公主不过是一时失言,要知道,她的母妃可是我大魏公主啊。”
这一击堪称必杀。
“谢渊!过来!有事和你说!”
陶夭怒火上头,连珠炮般吩咐下去,谢渊则不停点头应声:“是,是!九公主,您放心!”
小小发泄后,陶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
随即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纷繁复杂的情绪,伸手拍拍棺材的边:“起驾。”
手被树棺边缘的木刺划伤,她却恍若未觉。
棺材被缓缓抬起,陶夭再未回头。
沈卓站在原地,冲王玄清和谢令辰示意自己没事。
又望向陶夭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只能目送着那棺木并上谢渊带来的一众衙役随从们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为何熟悉的棺木,会像今日这般刺眼。
静怡园。
谢令辰大手一挥,将一张崭新的调令塞进沈卓手里。
“兄弟,拿好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好机会!”
经过这一次,谢令辰也对沈卓的义气相当佩服。
当然也很感慨他和公主的关系。
身为一个画家,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是绝好的素材呀!
“这……”
沈卓看了看手中的调令,署着“县令”几个字。
完全是一纸破格提拔的官职任命。
……这份调令,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谢令辰打开酒坛,笑意盈盈地准备庆祝(八卦他和公主的关系)。
“沈兄,恭喜恭喜!今儿可是升官的好日子啊!”
他甚至还特地拉上了王玄清。
谢令辰一边说,一边用力拍了拍沈卓的肩膀,力道不小。
“沈兄啊,你是不是还在想九公主?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来来来,喝酒!”
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忽然略过明夷拔剑立于棺木前的画面。
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不知天下究竟能有几多芳华。
王玄清给自己斟满茶,劝了几句。
“沈卓,你得看开点,趁着这机会,重新开始一条全新的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卓苦笑着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回那张调令上。
纸张洁白,官印鲜红。
一条崭新的仕途。
“她还真是周到……”
沈卓低声喃喃。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这般未来。
谢令辰放下酒杯:“怎么?莫不是嫌官职太低?”
沈卓知道他是想要活跃此间气氛。
“我明白她的用心,也知道她在为我铺路。”
他顿了顿,微微叹气:“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做官,离他太远。
他力所能及的,不过就是为死者深渊。
王玄清轻轻晃了晃杯中茶水,目光直直地落在沈卓身上,仿佛要看透他心底。
“你究竟想要什么?”
沈卓抬眼,对上王玄清的目光,迟迟没有开口。
他能说么?他该说什么?
对方是个普通女子时,他尚且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如今……她的身份是公主。
是他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遥远存在。
王玄清似是早已洞察沈卓内心挣扎:“她是公主。她其实什么都不缺,所以……你是谁,对她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么?”
一旁的谢令辰也点头附和:“对嘛!兄弟,咱们不必自寻烦恼。她什么都有,根本就不在乎你身份高不高贵,我听说她本来是要嫁琅琊王家的公子,还不是逃婚出来了。”
“咳咳……”一旁的王玄清似是被茶水呛着了。
沈卓垂下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调令的边角。
这究竟是一种离别的馈赠,还是在诉说着她对自己的失望呢?
酒壶与茶盏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卓觉得,茶水的苦涩从口中蔓延到心底。
她确实不缺什么。
但自己什么都没有。
真心对她而言,并无实际助益。
酒过三巡(谢公子一人)。
王玄清放下茶盏,看着对面一杯接着一杯灌茶的沈卓:“你真的很喜欢她。”
沈卓注视着浅碧色茶水,半晌才开口:“我是很喜欢她,可喜欢……没有用。”
喜欢,不能解决任何事,反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这样的喜欢,还应该坚持吗?
可喜欢,也并非人力所能控制。
“此言差矣!有道是‘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谢令辰拍了桌子:“喜欢当然有用!我就很喜欢画画,每次只要一执笔画画,就觉得生活都不一样了!”
沈卓轻叹一声。
这位谢公子到底和他们都不一样,乐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