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他悔(51)
谢临序愣住。
宋醒月不再说一句,喝完了药后又重新一头栽回了床上。
以往宋醒月每每喝完药必然不老实,在他的身上撒泼打滚,可她这回喝完药,什么都没说,径自就倒回了床上。
谢临序再反应过来时,就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这是故意和他赌着气。
他说的那些话伤到她了?
可他哪字哪句冤枉她了呢。
谢临序也不再继续思索下去,转身离开了此处。
他去了净室中净身。
屋中烛火如豆,再没其他光源,似乎也像被那烛光蒙上了一层薄纱,床上的人没再动弹,衾被贴在她的腰间,滑出一抹弧度。
谢临序出来后,再没去别处,径自上了床。
宋醒月看着已经是睡下了,他的视线落在她蜷缩在角落中的背上。
不知她是热得还是如何,就见她那颈间挂了一长串汗,散落的发丝也垂了汗,黏在她的颈间,谢临序伸手去将她的发丝拨开。
宋醒月再没有一点动静,看来是药发了效,人睡沉了。
谢临序也没再动作,吹熄了灯便也歇下。
宋醒月这夜睡得实在不老实,动不动便踹被翻身,又似被梦魇住,梦话不断。
娘啊。
祖母啊。
她这夜梦到了娘亲,梦到了祖母。
她哭着说,她也不想活了,她们不在,她也活得好累,再没有人会疼她了。
没人会拿着糖哄她了,没有人再会抱着她说“小月乖乖”了,没有人会再抚着她的发顶叫她不哭了......
母亲啊。
宋醒月仍旧记得母亲死前的模样。
母亲病得快死,她躺在病榻之上,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那样强势的母亲,最后竟只剩下了那么小小一点。
她死之前看着宋醒月的眼神,不复往日那般,平日的母亲,总是喜欢训斥她,总是嫌她不够听话,死前,她的眼神截然不同,她看着她,是如此忧愁哀伤。
“小月,娘死了,你怎么办呢。”
你该怎么办呢。
你到底该怎么办呢。
淼淼她是不担心的,她怎么着也都有姐姐护着的。
那小月呢。
谁能护着她呢。
那双悲怆的眼神,如今再忆起也只叫人凄然泪下。
祖母和母亲就站在山崖那端,站在云雾缭绕之间,她们朝她伸手,她们也见不得她受苦,想要带她一起走了。
若是从这山崖下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们,她马上就跳。
然而,就像踏入了深渊地狱,怎么也掉不到头。
泪水从眼角浸出,吃过药后热气也开始从身上发了出来,她浑身上下都像是在水中泡过一样,不停地蹬被子。
谢临序根本就不曾睡着,自是听到了宋醒月的动静。
他似听到她在哭,他借着屋外的月光,模糊看到宋醒月把身上的被子踹了干净,这回连带着肚子都没盖着,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着。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在低沉的夜晚中,呜咽声清晰地竟叫人有些无法忽视。
谢临序起身,将人掰过了身,就见她满脸都落满了泪。
他见此,喉中微哽,一时之间竟也没了动作。
她向来是没脸没皮的,不管他怎么说她,她也从没在夜里头哭成这样过。
她的身上全是汗,谢临序不再多想,拿了巾帕给她擦脸擦汗,又把被子盖回了她的身上。
然而,他才躺下没一会,宋醒月却又重新把那被子蹬开了。
谢临序又给她重新盖了回去,见她还想再踹,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叫她再动弹不得。
宋醒月又闷又热,想要挥开被子却又怎么都挥不开,硬生生是叫气得清醒了一些。
她感觉有人死活要把那被子缠在他身上:“我不要被子,我好热!”
谢临序哪里听她的,仍旧我行我素。
不肯吃饭,不肯喝药,现在连被子也不肯盖,她怎么不升天去。
谢临序道:“不能不要。”
宋醒月有些不耐烦了,又困又热,狠狠挥了他一把,恼道:“你好烦。”
谢临序被她推得一顿,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只是更用力地把被子往她身上盖,他沉了声回她:“你才好烦。”
总是不听话。
盖个被子害了你?闹些什么。
意识混沌的宋醒月挣不赢意识清醒的谢临序,她最后没力气闹了,困得厉害,还是睡了过去。
*
这夜发生的事情宋醒月早上起过身时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昨夜睡觉的时候有人企图用被子闷死她。
至于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她不用猜也知道。
翌日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身旁也空无一人,用过药后,出了一夜的汗,热症退了下去,她身上终于能舒服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