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8)
但她向来是无法逃脱的,只能在他沉寂平和的目光中感到一阵阵窘迫,一抹绯红从耳根窜上了脸颊。
赵雪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脸红。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看着她,她就觉得他的侵略性太强了。
那种毫不避讳的凝视目光一寸寸侵占了马车内所有空气,她甚至逐渐感到呼吸不畅。
裴霁云看了会儿梗着脖子、脸色越来越烫的赵雪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姈姈,左右无事,读给我听可好?”
近乎凝滞的氛围被打破,赵雪梨如临大赦般松出一口气,连忙接过来看,正是一本游记。
她翻开数页,未见书签,便问:“表…表兄看到何处了?”
裴霁云道:“从头开始即可。”
一时之间,摇晃的马车中响起了赵雪梨磕磕绊绊的读书声。
临近戍时,马车才到了淮北侯府。
裴霁云刚下马车,就被侯爷叫去书房。
赵雪梨则是独自回到蘅芜院。
按理说劳累了整日,洗漱过后应当很快便能睡过去,但雪梨辗转反侧快到亥时,还是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裴霁云在山路中为自己摘栾树叶的模样。
赵雪梨确信,他绝对看见了。
但她当时表现并不出格,应当也不会教他多想。
唯有一件事不好解释,那便是她为何谎称身体不适,却去爬了山?
若是裴霁云转头去查景行书院之中同侯府的来往关系,她这桩事定会暴露无遗。
雪梨在被子中来回蛄蛹数次,最终认命地起床穿衣,避着下人去了裴霁云的庭院。
他的庭院在东边,同雪梨可以说相距甚远,一路上将她冻到身体发抖,脸颊发僵才抵达。
门口守卫唤作惊蛰,是裴霁云自己人,他见到雪梨后,没有通报,直接放她进了照庭。
雪梨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算得上熟门熟路,她径直去了卧房。
房中点着灯,烛火幽暗,隔着紧闭的房门,能窥见里面一半昏一半明的布置。
雪梨攥紧冰凉的手指,吐出一口长气,叩响房门,“表...表兄?”
半晌,无人响应。
雪梨又敲击数下,小声道:“表兄,你在吗?”
没人回应。
但他应当是在的,否则惊蛰不会放她进来。
赵雪梨下意识认为是自己来迟了,表兄心中不愉。
她抿了抿唇,姿态柔顺,“表兄,今日我......我不是故意撒谎肚子不适的。”
话音落下后,门内无声,身后倒是传来驻足之音,一道颀长阴影将她笼罩。
雪梨僵住,回头去看,就见裴霁云墨发濡湿,一身霜色寝衣站在阶上,眉眼笼着夜色,瞧起来恍若高山白雪,遥不可攀。
他平静地看她一眼,走上前推开房门,“姈姈,进来说话吧。”
赵雪梨缩着脑袋,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房门紧跟着关闭,二人再次独处一室。
满室的冷寂肃正扑面而来,赵雪梨心想怎么没点炉子?
她暗自腹议,但面上没有表露出,只是跟着裴霁云走到榻前,很主动地拿了锦帕给他擦头发。
酝酿一番后,她正准备再次开口,房门响起了清脆的三声笃笃。
裴霁云淡声:“进。”
惊蛰抬着火炉子推门而入,赵雪梨将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吞咽回去。
室内凉气被灼热炭火烧退,惊蛰放下火炉,开了一角窗后悄无声息关门退下。
如果不是热意扑面,雪梨甚至怀疑这人方才来过。
第二次鼓起的勇气被这一打断,她又偃旗息鼓了,心里焦急,却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裴霁云明明知道她心中有事,为何而来,却偏偏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执起一卷书在灯下看,默认着雪梨的讨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看着头发都快拭干,赵雪梨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随即小声道:“表兄,我错了。”
裴霁云翻页的手顿住,放下书,伸手将雪梨拉至身前,语气有几分不解:“姈姈,何出此言?”
赵雪梨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我是不想同君妹妹一起去见谏之弟弟,才谎称身体不适。”
裴霁云波澜不惊:“为什么不想见他?”
赵雪梨实话实说,“他总欺负我。”
她担心裴霁云认为自己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又补充道:“是我不好,总让他心生厌烦。”
裴霁云静静看着她,须臾,将她拉进怀里,语气不咸不淡,“是谏之心性顽劣。”
赵雪梨被他抱着,摸不准他的心思,有些忐忑,“表兄,你不要生我的气。”
裴霁云好笑道:“姈姈,我何时同你置过气”
他突然柔和极了,语气也轻柔,眉眼之间笑意盈盈,“你是为了此事特意来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