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臣妻(133)
远处是一片高大的嶙峋假山,奇石林立。
正中央有座亭子,漪容眯着眼看到里面有道黑影,负手而立。
她看不清面容,但莫名觉得那人一定是皇帝。
也是,在宫里的男子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他远远朝她招了招手。
漪容轻叹,领着一众宫人向假山走去。假山中间有着供人行走的台阶,漪容走上去后,皇帝摆摆手,扶着她上来的睡莲行香都退下了。
亭中只有他们二人,皇帝掀袍,拉着漪容一道坐下。
她想到适才和宫女说的话,不由笑了笑。
“笑什么?”
“......我才想了您出行一定会有动静。”漪容解释道。
郑衍随意道:“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便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珰到纤长的一截粉颈,突然道:“约摸一年前,朕便是在这里见到你。”
“什么?”漪容一惊。
她和皇帝初次见面不是在昭阳殿不远处吗?她远远看见御驾,上前请安,皇帝和她说话,很是温和地问了她家中的事,吓得她回去就决定装病......
郑衍清晰记得去年是几月几日,淡笑着说了。
漪容蹙蹙眉头,陷入回忆。
去年那时她还在崔家,当时
是什么日子?
是她独自进宫给崔氏请安的日子!
漪容挑了挑眉,崔家想知道新帝对崔家的态度,要人进宫给崔氏请安时讨个主意,其他人都找了理由推辞。
她和崔氏感情不错,又想透了新帝不至于为难她,便独自入宫了。
当时在昭阳殿里说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很认真地宽慰了一番,出来后心情不好,嫌跟着的宫婢多嘴,又不好命令宫里的人,只好找了说辞将她甩掉,就来御苑赏花......
可她似乎没有路过假山。
漪容仔细回想了一番,但怎么也不确定一年前自己究竟走了哪里,站起来指了指道:“陛下,我应该没有路过这里吧。”
郑衍摩挲一下虎口,道:“是没有。”
她瞪大了眼,问:“那您怎么看到我的?”
他也站了起来,从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指了指,道:“你走的是这条小径。”
“这么远......”
他站在她身后,高大峻拔的身影将漪容的影整个覆住。
郑衍沉默片刻,道:“朕也觉得奇怪。朕即使目力极佳,平日里也看不清这么远的人影,更不会去看,那日却将你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她肤光胜雪的脸,上翘的两片红唇,耳边晃荡的白玉耳珰......
还有忽视不了的妇人发髻。
一切都无比清晰,般般入画。
她还年少,看着比他小六七岁,却已经出嫁了。
闻言,漪容内心深处轻轻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
在进宫前,她还和崔澄开玩笑说过怎么可能会遇到皇帝,她怎会想到她和那传言里性情冷硬的新帝会有所接触?
漪容胡思乱想时,皇帝搂住她的肩亲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不过须臾就移到了唇边,有些痒。
她别过脸去,日光明亮,假山下有不少宫人。
“会被人看到的......”她低声道,纤长的眼睫不住颤抖。
郑衍被气笑了:“那又如何?”
不说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使被人瞧见,谁还能说什么了。
漪容抿着嘴唇,轻轻摇头。
郑衍扳过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片刻,出声道:“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她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了一惊。郑衍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心情莫名不快起来,淡淡地看着她。
春风如一只温柔手,惠风骀荡,抚过二人沉默相对的面颊。
漪容在皇帝定定的注视下,和他对视片刻,道:“我不知道。”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是难以彻底放松,原来是因为她一直在害怕。
是害怕皇帝吗?
漪容垂下眼,睫毛颤抖,一时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在惧怕在不安什么。
路漪容很快便十九岁了,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不说顺风顺水,至少没见过极其无耻龌龊的人,所经历的所见到的都是遵循着世上种种律法,规矩,礼仪的人事。
而皇帝......
她蹙着眉,怎么也想不到她害怕的便是皇帝所作所为打破了她过往所认知的一切,所以她会不安,她会恐惧。
漪容游思妄想片刻,朝皇帝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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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一天天变长,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范英和裴静纨大婚的日子。
郑衍和漪容早就说好了会去。
但若他们按着帝后出行的仪仗去了,今日的主角都不是新郎新娘了。皇帝早早命内监去范府送赏,等二人出宫之时,天色已暗。
帝后二人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只有十几名禁军在旁警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