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新来的侍女是个三流细作+番外(149)
闪闪发光的姹女潭与当初不同,升起的是两座石台,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只有一座。
衣着华丽,在其中打坐的男子,皎然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他须发洁白,看上去好像已经坐化归天了,一动不动。
“他是谁?”皎然没有认出来,因为她从未见过都督大人这副模样。
她见的那个光风霁月的中年男子,武将身手还有几分儒雅文气的柴大人,绝不会是这样一个老妖怪。
很少有人看见都督大人是这般模样。
当然,看见的人都死了很多,剩下的五根手指也能数过来。
听见皎然的声音,他抬起苍老的面孔看了一眼她。
皎然这才认出来是他。
她这次没想立刻拔腿跑了。
因为她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三年前穆衿将她骗到这个地方,放她的血,三年后,柴彻又将她带到这个地方。
她纵使再迟钝也能想到跟她的血有关。
她的手里今日没有握着刀剑,只是赤手空拳而来。
都督大人吃力抬了抬手,唤柴彻,挥手极慢,当然,说话也慢。
他就好像是一个已快百岁的老者。
“你……为何……带……她来?穆……穆呢?”
他说着话,口边的涎水顺着他的衣服落在石台上。
皎然听清楚了,他问的是穆衿,明明如此含糊的说,也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眼睛在水银池的反射下,黑得发亮,亮得让柴彻不敢直视,“你原本是要带穆衿来?”
皎然抬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当年那石匣,明明已被凤凰雏取走,可现在石匣已换了新的,也看到了上面闪烁的各色宝石。
可见他们带走的石匣是可替换的机械,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已是深夜,可密室各处都悬着明灯,皎然能看清柴彻脸上每一个表情。
他不忍,他愧疚,他迟疑。
密室中一股寒风袭来,不知从何处吹来,又要吹向何处,无比凄凉。
她想起了她伤了凤凰雏后他像是元气大伤,一瞬间就化为老者,只能吸取少年人的精血恢复。
听得柴彻说道,“如若不是父亲被伤了,他不会如此急着用血,原本半年一次就够了。”
皎然喉咙发紧,仍旧平静问他,“所以你是要用我来替代穆衿?”
他以为她害怕了,预备抓住逃跑的她,可是皎然没有,她站在那里,只是想要问清楚。
“就一次,算是我求你。”他说。
“一次就已足够?”皎然问。
他说是。
皎然干笑了一声,“恐怕不只一次吧。”
“我答应你……就这一次……”
皎然有些愤怒,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我是说,你们一直在用穆衿的血,不只一次,是不是?!!”
柴彻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她明白了穆衿为何要逃离,对他而言,都督府可能不是家,而是魔窟。
“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问出这问题是痛苦的,柴彻的回答也是极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自他……出生后。”
她慢慢合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不为他流泪,“他对你们柴氏来说,只是一个需要用血时就能带到这里来的血人是吗?”
没人这样质问过他,连穆衿也没有,他只是认命了,然后不再问为什么他们对他这样做。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也将自己当成一件器物了。后来他拼了命想要逃走,柴彻才放下心来,他还是个人,知道恐惧,想要自由,就证明他还愿意活下去。
她坐在那里时还仰头看着头顶的匣子,在柴彻打开机关的那一刻,自空中飞出的数根细长的透明丝线眼睁睁刺入了她身躯中。
那是一种渗入骨中的疼痛,无数根丝线刺入她身躯中不同部位,慢慢包裹住她,她侧头从最后的缝隙中看见自己的鲜血被这些幽灵的触手送到了那个老妖怪的身躯中。
他如枯木发芽,重唤生机。
然而这疼痛并不因为时间漫长而麻木,时间越久,她越是恐惧,因那些丝线在她身躯中似乎要将她搅碎,它们似乎是有生命的丝线,在探索她鲜血的奇妙之处。
她从没有如此痛过,像是被千万把刀子切开了每一寸肌肤,寸戮也不过如此了。
每一处都疼得千奇百怪,如果不是被带到这里,她还不知道竟有这样的酷刑,人能听见自己的鲜血从身体中流出,人的热气也慢慢消散。
快要昏死过去前,她恍惚看见了穆衿的笑,他的笑,就像……就像她回到了小时候的会英客栈,小小的房间为了省油灯钱,屋子里在黑夜中只点一盏灯,她趴在桌子上,看灯在风中摇曳,看阿娘在灯下磨匕首,看阿爹铺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