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123)
可那敲门声断续良久,却渐渐停息了下来。
容宁额上沁出冷汗,轻轻长舒了一口气, 手指仍攥着衣袖不敢松开。
她定定望着那门扇, 又等了良久, 却再没了动静。
她终是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到门边,轻轻俯身,透过两扇门板中间那一线缝隙往外望去。
昏暗小道上, 一个女子的背影出现在门缝里, 正匆匆往小巷里走去。
她衣衫素净, 身段单薄,那模样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小春。
容宁心尖一颤, 眼眶微酸。
她唇瓣微启,几乎要脱口唤她,手也下意识地去拉门闩。
手刚一碰到木闩, 指尖却骤然僵住。
如今她自身难保, 怎能再把小春牵连进来?
她若瞧见自己狼狈模样,难免替她忧心,若因此再惹出祸事来,岂不连累小春平白受难?
念及此处, 容宁心口顿时压了块重石似地,闷得紧。
既盼她转身回眸,又祈她快快离去。
她咬紧唇瓣,眼眶泛热,却只能怔怔望着小春在微光中踟蹰片刻,终是转身离去。
那背影渐渐远了,终于消失在转角。
容宁凝望她良久,双手始终僵在门闩处,终究是没能推开那扇门。
她心头酸楚,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无处能诉说。
容宁低下头,透过门缝瞧见小春在门口留下了一个小篮子。
她心头一颤,忙拉开些许门缝,伸手轻轻把篮子拽了进来。
她揭开篮子上头盖着的布巾,细细翻看了一遍,是用油纸妥帖包裹好的新鲜筒骨和猪蹄,分明是小春特意给她送过来的。
容宁怔怔望着那包筒骨和猪蹄,酸了眼眶。
她伸手抚过那布巾,心下又暖又怕,暖的是人心未凉,还有人真心记挂着她;怕的是自己眼下处境艰难,若稍有不慎,只怕会牵连小春。
她默默良久,终是把篮子提到厨房去了。
炉灶上昨夜余火尚存,她添了些柴火,舀了大锅水,先将骨头飞了水,再下葱姜,任那热气氤氲升腾,白雾蒙了她半边面庞。
锅中“咕嘟”冒着气泡,她垂眸静静守在灶前,厨房里渐渐充满浓郁香气。
她又新蒸了米饭,雪白软糯,盛在大碗里,旁边摆了两碟新腌制的小酱菜,一碟是翠绿的莴苣叶子,微微泛着辣意,一碟是黄澄澄的萝卜片,清爽脆口。
她把饭菜先添好摆进托盘里,又小心翼翼盛好热气翻腾的筒骨汤。
她捧着托盘回房中时,屋内仍静悄悄的。
窗纸上映着雨后天光。
林笙阖眸躺在枕上,形容消瘦,神色憔悴。
容宁缓步走到榻前,轻声唤他:“阿笙,醒一醒,吃些东西吧。”
林笙微微蹙眉,缓缓睁开双眸,似还未从昏沉中完全醒来。
容宁伸手去搀他,动作极小心,生怕牵动他身上伤口。
好容易将他扶坐起来,她又把小几挪到他身边,摆好饭菜,将汤匙递到他手里,轻声劝他:“多少吃一些吧,喝些热汤,伤口能好得更快些。”
林笙抬手接过汤匙,低头舀了一勺汤,慢慢送入口中。
他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了几分,抬眸望向容宁,哑声道:“又能喝到你炖的汤了……回家真好。”
容宁一怔,心口被轻轻拧捏了一下似地,说不出的涩然。
家?
她好像早就没有家了。
从前那个温暖安定的家,在一场场风波里,已然支离破碎了。
此刻听林笙说起这话来,竟好似梦中噫语一般。
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当真还能够再重新拼凑起来么?
她勉强笑了笑,按下心底翻涌涩意,低声说:“你喜欢就多喝一些,锅里还有,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添。”
林笙点头,又夹了一筷小菜,慢慢嚼着。
他抬眸望向容宁,眸中中透出些许期盼,“你也一起吃些罢。”
容宁摇了摇头,“我去厨房吃。”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她才刚起身走到门边,背后却传来林笙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坚定:“宁娘,等我身子稍好些,就带你回赵国去。”
他声音略冷沉,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我在那边置了宅院,你随我一同去罢。我会照顾好你,再不会叫你受人欺凌。”
容宁身子一僵,脚步也随之顿住,愣在原地。
她默然良久,张了张嘴,喉中却堵了棉花似地,说不出话来。
林笙长久得不到回答,指尖攥紧了筷子,复又催问:“你可愿意?”
容宁呼吸陡然滞重一瞬,良久,终于低低“嗯”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几不可闻。
话音甫落,她没有再停留,快步出了屋门。
院中凉风渐起,天光渐渐昏沉下去。
她站在残败的蔷薇花枝下,胸口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