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度过一段平静日子, 但常年来, 他一直如履薄冰、担惊受怕。

这次诡异考试, 让他竟有种命运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努力破解困局的同时, 吴卿君也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不只一次希望死在考试里, 最好能因解救他人而死。

他无意于当个英雄，仅仅希望能对别人有些用处, 然后一劳永逸死掉，不再受困于精神层面的混乱。

不过现在, 他说了不算。

巨龙的意志是“活下去”, 不单是“活”, 而是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活”。

就算以其他人的性命为代价，也要嚣张骄傲地活下去。

这种蛮横的精神力量, 让吴卿君倍感痛苦。

更糟的是，从《玫瑰城堡》副本回来后，他又隐约感知到另外几种不同于巨龙意志的力量也在苏醒。

其中之一, 代表着毁灭。

这种力量渴求着混乱与无序, 希望通过毁灭自己、毁灭他人、毁灭所见所闻的一切，让混乱扩散到每个角落。

这种力量与吴卿君原本的自毁倾向结合起来，几乎在某些时刻彻底掌控精神主导权。

还有一种力量, 隐秘藏匿着。

它平静、强大又不动声色，每当吴卿君要臣服于邪恶，它都能将他拉回到理智与善良的一边。

只是这种力量隐藏过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它都遥遥观望、未曾出手。

内心的混乱正在滋长，现实里的各类关系也在拉扯、撕裂着他。

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吴卿君，在考试开始后的短短几天里，被迫与人建立关系，被迫体验团队合作，被迫接受好意、承受恨意。

太多情绪涌入脑中，让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彻底倾覆。

“安格蕾、安格蕾……”混乱中，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就是这个名字。

名字、样貌、话语，安格蕾的所有所有，他都在意。

最初是好奇心驱使，他想了解她口中虚无缥缈的龙啊、女巫啊。

后来是责任心驱使，他们有了共同看护的小狼，他有责任保护她和那孩子。

再后来，他觉察到了这份“在意”逐渐失控，于是压抑起情绪。

但他对她的占用欲、控制欲，却在阴暗角落里疯狂滋长。

他讨厌所有靠近她的人，他想要把她珍藏，从此秘而不宣。

等重归理智，他又认为这份狂热到病态的情绪，是巨龙意志强加给他的。

巨龙要收集所有珍宝，而安格蕾正是珍宝里最闪耀的那一颗。

吴卿君越是努力与巨龙意志抗衡，就越在意这份情绪，越在意安格蕾的一举一动，这几乎逼疯他。

如今，要么与安格蕾亲密无间，要么干脆远离她、逃离她，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而在围绕着安格蕾旋转的团团思绪里，叶碎雪（罗宾）告诉他的事，成为了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话不仅意味着吴卿君单方面与安格蕾关系的破裂，也意味着他存在本身意义的破灭。

吴卿君不想去找安格蕾求证那些事的真假，或者说，他不敢去。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消融，似乎也不错。

就这样把控制权交给巨龙……似乎也不错。

吴卿君自暴自弃地沉浸在混乱意识里，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

“黑雾是人的灵魂？是消失同学的灵魂？！”安格蕾震惊，目光灼灼盯着凌菲。

凌菲攥紧“无用的玩偶绳”，嘴唇翕动，过了几秒才发出声音：“不确定是不是同学们的，但一定是人的灵魂。”

“为什么？你有证据吗？那些灵魂还能回到身体，让消失的人复活吗？”安格蕾追问。

凌菲低下头，闭紧双唇，决意不说。

社团巡逻队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站在天台的两人谁也没有动。

安格蕾故意拖延时间，她想把凌菲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迫使她说出更多情报。

凌菲知道眼前人的用意，不过她谨慎内向，并不愿同陌生人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就算这人是姐姐的朋友也不行。

两人还在僵持，社团巡逻队已踏上了通向天台的楼梯。

凌菲咬牙，既担心自己的处境，又想知道安格蕾是否真会把她交给社团。

就在她要松口、准备告知部分调查结果时，校园的另一边发生爆炸，巨响传遍校园。

凌菲踮脚眺望，发现爆炸位置似乎是体育馆。

二十分钟前，体育馆。

“抓住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恶之花副社长张明，指向李霄和温晴。

体育馆里的社员纷纷举起信物，各种奇异的光芒倏忽而过，让体育馆的白色灯光都为之逊色。

温晴维持镇定，仍努力解释着此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