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缠身+番外(195)
上次见是什么时候?
她也忘了。
只是眼下的顾安,浑身肃杀,一身风雨,唯有那双眉眼,还算熟悉,只是又染上了不同于往的味道。
他笑,却不真。
上首的陛下前脚调侃着座下的勇翼侯,现在碰见正主,却也一声不吭起来。
史官笔停,一滴墨染脏了纸页,他颤颤的问,“公公,这句我还记吗?”
莲英抑住嗓音,低声:“记什么记,快下去。”
笑,不笑。怒,不怒,似乎哪个表情在此刻都谈不上好。
陛下容色淡了淡,瞥见外头的禁卫,他身旁的莲英瞥见,忽声高喝:“外面的都是干什么吃的!咱们安定将军进门都不知领路安排,给我拖下去斩了!”
思前想后的陛下终究换上了和颜悦色:“快给咱们世子添一副案几,好尝尝这特地为他准备的宴席。”
“不必了,臣与家父许久未见,添双碗筷在家父案上即可。”说罢,便朝勇翼侯走去。
顾安瞧见侍女装扮的阮久久,锐利的眸柔下,阮久久轻轻颔首,眼中亦盈出高兴。
他来了,自己就又多了一个盟友。
也不枉她今日让锦丝不小心“生了个病”,顶上她的位置来宴席上菜。
阮久久一直低着头,此刻蹲下身,将青瓷盘放到顾安面前:“春来新笋,鲜嫩多汁,将军大人与侯爷定要好好品尝。”
说完,便退后又去轮换别的菜肴了。
顾令之在瞧见儿子的那一刻泪眼婆娑,却生生逼了回去,只夹起一片笋至碟中。
“爹,这次回来,不会轻易走了。”顾安夹起笋,塞进口中,却尝到些不同。
他面色不改,信手拿过桌上鲜果塞进口中,换出那塞进笋片中的细长的丝帛。
白丝帛与笋片颜色相似,上头笋蝇头小楷的字迹。
莫妃欲杀瑞王。
只这六字,顾安心中便有了对如今局势的判断。
尚食局与宴席的揽月楼相隔不远,穿过一条竹影斜斜的石子路,绕过宫墙的月洞门,再走半刻钟就到了揽月楼,上菜的宫女太监往来不绝,已至席末,此刻上的多为酒水。
“叮铃——”瓷杯与酒壶清脆碰撞,在匆忙的人流里并不显眼,唯有阮久久,手臂被拉,旋身消失于月洞门后,被捂住了嘴。
阮久久惊觉木案上蟠螭提梁倒流壶即将侧歪,想出声,下一刻却见螭龙样提把的腹部被拿住。
是那双钳制自己的手换了方位。
她感受到了身后一碰即失的体温。
但也只是在人高的假山石后站着,背着他说,“此酒是席上客所需,世子有话还需快说。”
顾安将手中的信号弹紧紧握住:“宫中人心难测,想必你这些时日很辛苦,我想问问需要我做什么。”
阮久久盯着青白釉被月色映的白中泛青,才缓缓说道,“那日莫妃将我重新绑进宫中时说为我双亲找到去处,她们...是你救的吧。莫妃若真握着我的把柄早不知威胁我多少遍了。”,她顿了顿,又道“看顾好她们,唯此愿。至于宫中动向,世子若有接应,消息也好传出。”
“好,此次回来,我会常常进宫。”
阮久久转身,在月光间窥见那张愈发凌厉的面孔,疑惑道:“陛下能留你在京中长住?”
“应说——不是他愿不愿留,而是我愿不愿走。”
瑞王上有太后慈母不忍兄弟相残,下有私养兵士以备不患,更何况如今陆郜身处何地况且不知,陛下就算想杀胞弟,也定然不是此时。
“你做的?”阮久久抬眸看向顾安。
他勾唇微笑,“嗯,多亏了你兄长,许阳瑞王老家的造反实证已然找到,藏精铁,养死士,明显有下一步动作,陛下本还有些顾念兄弟之情,但罪证已呈,瑞王退无可退。”
“所以你才回京,就是知道陛下此刻奈何不了你?”
“是,瑞王虽恶迹昭著,在一方为虎作伥,毒害百姓,私德不佳,可作为河西节度使,的确有几分能耐行兵打仗,本若疆域有需,可替换我上场。”
而此刻,无大将堪用,内患刚平,如今的陛下再奢靡无度,也不会让兵部那群爱吃空饷的去前线为祸四方,也更不会让个想造反的胞弟拿了兵权。
于是顾安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阮久久轻笑:“竟也轮到陛下忌惮你了,瞧来我哥是将瑞王查了个底朝天,连同瑞王私事都了如指掌。”
顾安也像是想起了趣事,低笑,朝阮久久耳畔道:“恶心的吐了好几天呢,改天要你哥同你好好讲讲。”
她福福身,“好,我先去送酒了。”
月色迢迢,他在原地借着假山遮掩,看着阮久久神色无常的混入来往侍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