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缠身+番外(40)
“这儿呢这儿呢!”阮久久插着腰看大门前皱眉带凶色的中年男人。
顾令之愣了一下,听声寻人,这才发现源头竟在脚下。他低下头来才发现是个可爱的小不点,忙温声到:“你家大人呢?”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小姑娘奶生生的道,摆出一副大人模样。
顾令之一生戎马沙场,又生了四个小子,头一次见一点儿也不怕自己的小姑娘,笑着蹲下来道:“我是你家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说完又指了指那刚挂上去的顾府牌匾。
久团子探头一看,脸色一变的捂住嘴巴,她想坏了,那个傻子给他爹告状了,怎么办怎么办!她手脚顿时不知道往哪儿放,不知道爹娘知道她欺负新来的邻居会是很生气还是非常生气,大大的瞳仁里似乎已经倒映起了顾爹顾娘的无敌混合双打场面。
顾令之看小丫头脸色变成害怕,又变成惊惧,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怎的,那牌匾还比自己可怕不成?
阮久久决定机智的撒一个小小的谎,她信誓旦旦的对着顾令之道:“我家大人不在家,你和我说,我一定转告给我父母!一定一定决不食言!”
这样的小把戏久经沙场的将军不至于瞧不出,联想到自家小子适才的告状,便也猜到其中缘由,便暗自发笑这小姑娘真是个机灵鬼。
他蹲在台阶上,和小小的阮久久持平,将手上一应吃食摆出,又掏出稀奇玩意儿给阮久久看,“叔叔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拜托你一件事,若你答应,这些东西任你挑选可好?”他循循善诱。
那笼盖子一揭开,馨甜的香味便往久久的鼻子里直冲,她当然认得出来那是五芳斋的点心,那可是每年只有生辰时才能吃的点心!
“答应答应。”
还没等顾令之说完她就小鸡啄米般点头。
顾令之爽朗一笑,觉得这女娃娃真是可爱又有意思,他将自己一张已显老迹却仍可见眉眼绰约的大脸拦到顾久久瞄向点心的视线中间,这才说道:“今日你打的那小子是叔叔的儿子,叔叔一家刚搬来三桥城,但孤苦无依,在这里无人照看,叔叔希望你以后帮我照顾一下顾安好不好?”
阮久久只觉得他说的话像炮仗,把她弄的又惊又吓。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睛一亮,觉得那点心势在必得,满口答应:“好!”
“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令之将他带着厚茧的手掌举起。
“驷马难追!”童音回应,阮久久蹦跳着与他击了个掌。小小的肉掌与大大的硬掌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音。
后来等到顾令之离开三桥城,很久才回来一次,她也没有食言。
阮久久第二天就自来熟的跑到顾家,还带上了跌打损伤的药,莽莽撞撞的就跑进顾安的屋子里帮睡着的顾安上药,她认错也极快,几乎在顾安被上药痛醒的那一瞬间就主动开口:“对不起啦,昨天我有不对,今天带药来给你认错,但是你也有不对哦,爹娘说过,有错能改才是好孩子,你一定是好孩子,所以你也会跟我认错的吧?”
顾安刚送走父亲,心中还不大畅快。可瞧着一张软嫩的小脸扑在他的床边,扑哧扑哧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天那个靠在墙边静的像幅画的“年娃娃”,心忽的就松动了一下,被以小欺大揍出来的伤好像也没那么令人生气了,他好像也确实不对,不该喊她大傻子的。不过一瞬后,才发觉自己被带进沟里的顾安赶紧转过脸去盯着墙壁,不看那软成团子的久久,嘴里则不饶人的说道:“哼,谅你知错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以后记得对小爷客气一些。”
久久心里嘟嘟囔囔,却念在昨日顾家伯伯送来的好些点心的面子上不再呛顾安。但听到这话也没有好心情,扔下杂七杂八的药瓶子就风一般的跑走了。
在风中留下一句:“那你自己涂吧!”
顾安看着一堆褐色的蓝色的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了,他挠了挠头,心想是不是话说狠了?这女娃娃怎的这么金贵,从前哪怕他在京中怎么同那些纨绔戏弄玩笑都没事的。
窗外晨起的阳光将空中泛起的微尘照亮,追随着那一溜烟儿的风儿往外流动。
忽然,那景象模糊,消散。
顾安从塌上惊醒,额间冒着冷汗,他双手撑在背后,在一片寂寥的黑夜里想起十七岁回京时爹爹慈爱的摸着自己的头说,“她果然将你照顾的很好。”他那时才发现数年间只见过寥寥几次的爹爹竟衰老的如此之快,那是他在三桥城快活极了,也并不明白那好是怎样的好。
二十岁的顾安看着九岁的顾安第一次离京,此后八年,便也再也没有回到那偌大侯府所在的热闹都城,他看着耍脾气的小男孩儿起初不愿意,后来却在遥远的三桥发现竟有着比那奢靡玩乐更有趣的东西,而后沉迷于此,再不念上京歌舞不休,烟柳画桥,只求天上人间,年年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