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缠身+番外(90)
小小的案几摆放着玲珑点心,清茶寮雾的淡苦香飘散着眼前,模糊了父亲母亲的神色,但那一句又一句话却触动心弦。
年岁大了,爹娘老了,日后再难有良人,又明里暗里说那许舒达是个好孩子。还说若许舒达真心待她,日后连同哥哥也十分受益,那久久便有了可靠的娘家。
其实她很想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要紧,她觉得这情情爱爱的总得自己先喜欢才是,爹娘老了她也会好好侍奉,许舒达也却是卓绝,但她并未春心萌动。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做女儿的,不该只考虑自己。
闲言碎语,她不计较,却会使父母日渐憔悴,而且她也不晓得何时能寻到如意郎君,旁的女儿都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怎的她不能听了呢?
难不成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吃父母的住父母的现下无多事,可日后哥哥娶妻她还怎么舔着脸在家中长住呢?哪家娘子听闻阮家家中有个未成婚的老姑子能放心叫媒婆介绍?而且哪怕嫂嫂明里不介意,她这个做小姑子的也不能心安理得。
她不想嫁人。
可她真的能不嫁人吗?
总有一日她还是要有一个夫婿,生的几个孩儿,哪家女子不是这样呢?
又或者说,那个人是谁又怎样呢?
她其实不会再那样浓烈的爱一个人,但她会承担起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
许舒达很好。
如今这阶梯子放到了她跟前,她就该顺着下去的。
她忽然想起手刃瑞王斥候,带兵直攻城门,以及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一股热血涌上来。
可袖中一处冰凉触及皮肤,她打了个寒颤,袖中玉镯子不知何时滑落,像是要坠下来一般,阮久久捂紧了胸口,将那胸中澎湃的感觉压下。
一池春水荡漾,鱼儿跃出水面掀起波澜,她避开父母的眼神,将镯子拿至手上藏在袖中,在湖面上划了两下。
清透的玉石沾了水愈发明亮,她想及今日本准备将镯子还与许舒达的,现下...真是造化弄人。明明七日前还那么笃定。
她眼睫抖动,手中一块豆黄的糕点捏的形状都要变了却依旧没有放入口中,瞧着父亲母亲那样希翼的眼神,一句话兜兜转转的还是从齿缝里流出:“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凤岭县县令李敏之言又窜进她的耳中。
“毕竟,我只在此任官几年,有些事,无法左右。”
她想,若有一日她亦有权势,是否能将罪恶之人,一一铲除呢?
第43章
阮父阮母听到女儿含蓄的心意, 心中也满意,觉得女儿也喜欢那许舒达简直是再好不过。
于是黄昏时刻回到租赁的小院,就急急回屋给儿子去了封信, 问他如今可还习惯军中一干事务,以及何时能回家, 从前来他家的许舒达如今和久久关系颇好, 待他们再商议几日,或许作为哥哥的他就要为她的妹妹出嫁守门了。
一封信遥遥的在驿夫腰间挂着,上下晃动直至已在朔与附近, 塞北扎营的阮长安手中。
自妹妹离开南山军营后, 他也给家中寄了几封信, 可迟迟得不到应答。
此刻收到回信,高兴地不得了, 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下就在手中晃着薄薄一封信, 笑的像个傻子。
大黑脸依旧与他在一个营帐里住着,蹲在地上捂着冻红的耳朵, 身前是一个冒着灰烟的深坑,炭黑的茅草里陶盅一个,冒出扑鼻姜汤辣味儿。
他时不时将手放在寥寥雾气上取暖,龇牙咧嘴道:“这二月里江南都还春了, 塞北这鬼天气却还是冻的人想死。”
阮长安挥舞着信封, 也蹲下来同大黑脸一起。
“瞧你那乐的傻样,家里来的信?”
“是啊是啊。”说着阮长安就要撕开信封来读, 却不想冷冽的风吹过他冻僵的手, 撕开一角的信封在半空里晃晃悠悠的进了灰烟深坑。
顾不得烫,他伸手就要往那深坑里探,还是大黑脸眼疾手快的摸来一截枯枝将信封挑出, 又掏了一把雪将火星子埋住。
等了许久才等来家中书信的阮长安嗷呜一声扑到地上把信封捞起,被大雪与风沙折磨的粗皮脸上满是懊悔,“我...我怎么这么笨。”
信封被烧没了半截,他愈发的小心翼翼揭开,小小的希翼那信笺只放了信封的一半,还刚好是没烧着的那一半。
不过这希翼自然是无用的,毕竟只有有怪癖的人放信封才只放一半。阮爹显然不在其中。
阮长安苦大仇深的看着抽出的已然折住的模糊信笺,悲伤道:“你...你还不如让它烧呢!”
雪水将信笺浸的湿湿嗒嗒,小半被烧着,边际上是裸露的碳色灰烬,若没有那把雪,其实还能看出些字迹,可如今墨水糊了,乍一看是什么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