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不止是新娘子,还是送你糕点的四嫂,要叫四嫂。”
傅煊在府里排行老四,除了两个嫡亲兄长之外,二房长子也年长于他。
陆晚便也成了四嫂。
宁姐儿胆子虽小,却被赵氏教得很好,垂着眼睫,细声细气喊了声,“四嫂。”也不敢看陆晚。
陆晚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糖果,递给了她。
宁姐儿怯生生缩在娘亲怀里,忍不住看看糖果,又看了看娘亲,见她点了头,才伸出白嫩的小手,紧张地接下来。
陆
晚没多待,刚走出三房,迎面的风更冷了些,吹得她腰间的丝带摇曳不停。
两位管事还在外候着,钟管事的青色直裰下摆沾了些尘土,想来是在外站得久了,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只略一躬身,他便切入了正题,“世子夫人,府上的蜡烛、灯油等物皆是三个月一采买,这个月,本该月初采买,因府上在张罗您和世子的婚事,各处都有些忙,奴才这两日才和林嬷嬷盘完库房里的存货,这是接下来三个月所需的采买清单,请您过目,待您盖了章,老奴便可去账上支取银子了。”
陆晚便瞄了一眼,灯油、蜡烛都一一列举在上,总银两也算了出来,需要三百八十六两。
她捏住清单,抬起了眸,问道:“三个月的开支,就三百八十六两?灯油贵就算了,怎地蜡烛价位也如此高?一斤需要一百二十文?”
钟管事神情倨傲,眉眼间带着抹不自知的轻慢,随口答道:“下个月不仅是老太太的生日,祖籍那边也会有人过来给老太太贺寿,烛火灯油皆需要咱们供应,还有两个月就年底了,消耗也多,至于蜡烛的价钱,世子夫人有所不知,府上用的是品质最好的黄蜡,其市场价一直挺高,白蜡和牛油蜡倒是便宜,能省一半,但是烟味大,主子们用不惯,也就寻常人家会用便宜些的。”
完全没将陆晚的询问,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女娃娃,出身也低,说句不中听的,国公府里得脸的奴才,都比她的吃穿用度要好。
第11章
陆晚学过理账,也知道黄蜡的价格,就算金陵和京城物价不一样,也不该差这么多。
风卷着院门外的枯叶滚过石阶,太阳被云层遮住,天略暗了些,只有越来越深的寒意,像浸了冰水的棉絮,一点点往人骨头缝里钻。
陆晚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反问了一句,“是吗?”
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眼神竟有些锋利。
这种气场,钟管事只在国公爷和世子身上见过,他的神情紧张了一瞬,不自觉屏气凝神,再开口时,语气下意识恭敬两分,“是,林嬷嬷也清楚这事,库房的每一笔耗损,都要经她的手,至于蜡烛的市场价,世子夫人若有疑虑,着人打听一下即可。”
陆晚并未多说什么,让琉璃将印章拿了出来,这是二婶刚刚交给她的。
她拿起印章打算盖时,又停了下来,说:“三个月一采买,下次采买就赶到年后了?”
钟管事悬着的心松了松,笑道:“是,届时老奴再请示世子夫人。”
陆晚直接盖了章,盖完,将清单递给他时,瞥见钟管事的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轻视又显露了出来。
陆晚也没多说什么,回去的路上,琉璃不忿地说了一句,“一个小小的管事,竟也如此傲气,谁给的底气。”
陆晚没太在意,她身份低是事实,如今刚嫁来,注定会有一部分人看轻她,无非要先立威。
琉璃是了解陆晚的,主子之所以那么问,肯定是察觉出了不妥,她是个闲不住的,干脆出府了一趟,将黄蜡、灯油的市场价都打听了一下,又顺道去了牙行。
一直到午时,琉璃才跑回来,日头逐渐高悬,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身上的冷意终于驱散了些。
她忙禀告了一下,“牙行那边奴婢已经让人帮忙留意了,明日正好会有一批新的丫鬟小厮,奴婢届时去瞧瞧,若有机灵的就买下来,蜡烛的价格,奴婢也打听了一下,主子,确实如钟管事所说,今年黄蜡的价格一斤基本都是一百二十一文,个别便宜的地儿也没便宜多少,前几年的奴婢也一并问了,按账本上的价格每斤都比市场价便宜了一文,他倒也算老实,虽说二太太放了权,他也没太糊弄。”
陆晚放下了木箸,“没糊弄?糊弄的便是你们,买一斤都能便宜两文,这还是没搞价的基础上,百斤呢,千斤呢。”
琉璃这才转过弯来,猛地一拍脑袋,“对啊,量多肯定能多便宜些,国公府上下消耗如此多,能便宜不少,看来这位钟管事,不太老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