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捂唇笑,“都说顾阁老两袖清风,果然如此,那你可别同他说,免得连我一同数落了去。”
小二很快便将热气腾腾的“松鼠鳜鱼”端了上来,琥珀色的油脂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香菇鸡肉”也嫩得像凝脂,香气一下漫开,惹得人口齿生津。
陆晚眼睛都亮了几分,“不愧是京城,竟有如此好吃的食物。”
顾怡也是个小吃货,口水都快流了下来,“是吧是吧,真的很好吃,这一趟真是来值了。”
两人臭味相投,席间欢笑声不停,方月娴话不多,一直含笑倾听她们聊天,一瞧就是个好性子,一顿饭下来,三人的关系也更亲近了些,顾怡还正式邀陆晚下个月去她府上参加她的及笄礼。
陆晚自是应了下来,吃完饭,她坚持让丫鬟给了钱,与她们道别时,都快申时了,日头斜斜挂着,把影子拉得老长。
方月娴安静地站在顾怡身侧,她穿了件雪白色素纱裙,头发挽了个灵蛇髻,也温声细语地与陆晚道别。
她笑起来眉眼动人,颊边小小的雀斑,又添一分温柔可亲。
上马车前,陆晚忍不住看了眼对面,总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
微风轻抚着窗帘,茶馆二楼空无一人。
似乎是她的错觉。
陆晚没心怀侥幸,给琥珀使了个眼色,让她留意一下。
第19章
二楼包厢里,桌案旁燃着银丝炭,室内被烤得暖烘烘的,阿辰已经小跑回表哥对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被发现,姐姐真是好敏锐。”
他随手一摘,狐狸面具“咚”一声落在铺着毡子的地上。
露出的半张脸,眉骨清俊,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说不出的好看,只是左颊那道疤从眉尾斜划到下颌,红褐的颜色高高凸起,有些吓人。
偏他笑起来时,右颊露出个酒窝,眼亮得像落了星子,倒把那狰狞压下去几分,“来吧,我和表哥再对弈一盘。”
对面的男子仍一袭墨色锦袍,袖口滚着圈银线,衬得他肩背愈发挺直。
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蜷缩,执起了桌上的白子,这双手莹白透亮,比玉石打造成的白子还要剔透。
刚落下一子,门口就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主子,琥珀姑娘来了。”
韩修霖垂着眼,睫毛长而密,神色瞧不出喜怒,淡淡道:“让她进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顿时灌了进来,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一身蓝色襦裙的高挑女子,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她头发挽成个简单的螺髻,只插着根银簪,脸上未施粉黛,眼瞳黑亮,瞧着阿辰时,眼底的淡漠才消散点。
阿辰丢下棋子,欢喜走了过去,“琥珀姐姐,好久不见。”
琥珀冲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行礼时腰背笔直,带着几分练家子的利落,随即面向韩修霖跪了下来,“属下拜见主子。”
韩修霖将阿辰丢到一旁的黑子拾起,不紧不慢放回了原处,这才抬眸,“何事要禀?”
琥珀一向谨慎,怕露出端倪,从未主动现过身,“前段时日,钟管事曾派人盯过姑娘,今日姑娘察觉到了注视,许是怕人跟踪,让属下过来查探一番。”
韩修霖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再问,示意她继续说,若无要事,她不会冒险过来。
琥珀继续道:“近来姑娘又梦魇了,陆夫人的话对她多少有些影响,否则也不会派人去山东调查那笔嫁妆,今日还让太医给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许是……想寻回记忆。”
阿辰眨了下眼,眸中多了丝紧张,期待又不安地看向表哥。
那笔嫁妆他早已安排妥当,她查也无妨,韩修霖将棋盘上的两枚黑白子,拿起放入了棋盒中,一些片段,却纷至沓来,一股脑儿钻入脑海中。
她跌跌撞撞冲到门外,小小的绣花鞋都跑掉一只,想推开官兵却徒劳无力,睡梦中她也哭成一团,不停地梦呓,怪自己无用,护不住家人,小小的她,每日天不亮就爬起,个头还没剑高,却固执地握起刀剑,一日不曾休息,画面一转,是她坠下悬崖,命悬一线……
韩修霖嗓子发堵,沉默片刻,终是下了决定,“梦魇的药,让她该喝喝,活血化瘀的替换掉吧。”
有些事,既忘掉了,就不必再背负,韩修霖宁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要她能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阿辰的小脑袋耷拉了下来,却也明白,她若记不起倒也是件好事,仅难受片刻,他便扬起了小脑袋,一笑,露出了左颊上的酒窝,上面的疤痕都耸动了起来,“琥珀姐姐,这是我从上元县带来的雨花茶,你和姐姐都爱喝,上次忘记送你们了,你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