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104)
“所以这次——”晁胤隆抽回手,佛珠撞在车壁发出闷响,“外祖父应了,你自己的姻缘由你自择。”
孙洪雷喉结滚动,攥着衣摆的指节泛起青白。
车帘缝隙漏进的光斑在他锦袍上游移,恍若幼时临摹字帖跳动的烛影——那时父亲总说“你的字要配得上睿王府“。
“表哥说笑了。”他刚开口便被截断。
晁胤隆突然掀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庚帖。
金漆封口处盖着孙府独有的蟠螭印,正是三日前他拜访孙老太爷的凭证。
“你以为我拿婚事作饵?”他撕开封印,露出里头洛昭寒亲手绘的《寒梅图》,“上月你在珍宝阁对着这幅画出神时,我就站在二楼雅间。”
孙洪雷指尖触到画卷冰绡,惊觉梅蕊处有淡淡口脂印。
那日洛昭寒为证画作真伪,确实以唇温试过绢帛的年代。
“裴寂救过她。”晁胤隆突然压低声线,如同当年在猎场教他辨认虎踪,“上次长宁伯府走水,是他把洛姑娘从火场背出来的。”
第54章 倾心
车外忽然响起货郎的叫卖声:“新到的岭南荔枝——”这声叫卖与孙洪雷记忆重叠。那日他扮作纨绔当街掷果,正撞见裴寂用披风裹住被泼湿的洛昭寒。
“大理寺少卿。”他摩挲着画卷上题字,忽地嗤笑,“表哥可知,裴寂书房挂着幅《雪夜问禅图》?”
晁胤隆眉峰微挑。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三年前安插在裴府的暗桩曾报,那画上题着“本来无一物”的禅句。
“洛姑娘上月捐给慈安堂的冬衣,”孙洪雷将画卷缓缓卷起,“用的是裴老夫人最爱的苏绣锁边针。”
车壁悬挂的铜制更漏突然卡住,滴滴答答的声响戛然而止。
晁胤隆望着卡在辰时的刻度,眼底闪过寒芒:“所以我说,这是你的机会。”
孙洪雷袖中滑出枚玉蝉,这是洛昭寒弟弟洛锦策输给他的彩头。蝉翼上刻着极小篆字,需对着日头才能看清“昭昭”二字。
“那日我激洛锦策斗蟋蟀。”他将玉蝉按进绒毯,“原是想讨方绣帕作赌注。”
晁胤隆突然掀开车帘,五月骄阳泼进来,正照在孙洪雷腰间蹀躞带。
七宝镶嵌的带扣上,洛家徽记的云纹清晰可辨——这是去岁秋猎时,他从惊马蹄下救下洛昭寒得的谢礼。
“明日未时三刻。”晁胤隆抛出枚金错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洛姑娘会去白云观还愿。”
孙洪雷接住暗器时,触到绳结处细微的齿痕——这是洛昭寒养的那条细犬咬过的痕迹。
去年端阳宫宴,那畜生曾扯坏他的袍角。
马车忽地颠簸,矮案上茶盏倾倒,褐汤在《寒梅图》上晕开斑驳。
孙洪雷却笑出声,任由茶渍漫过画中少女的裙裾:“表哥这盆冷水,泼得倒是时候。”
晁胤隆拾起湿透的画轴,就着茶水在车壁写“争”字。
水痕蜿蜒如蛇,爬过雕花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
“要争,就争个彻底。”他指尖划过孙洪雷掌心旧疤,那是十三岁为护他受的箭伤,“就像当年你替我挡的那箭。”
车外忽传鹰唳,孙洪雷掀帘望去,见云霄间盘旋着裴寂常养的海东青。
那猛禽爪间银光闪烁,正是大理寺传递密函的玄铁筒。
“听说洛姑娘最近在寻《伽蓝记》孤本。”他放下车帘,碾碎掌心血痂结的硬皮,“巧了,我书房那本还夹着她当年遗落的梅笺。”
晁胤隆闻言,将佛珠套回手腕。
一百零八颗檀木珠子擦过孙洪雷方才触碰的位置,留下淡淡沉香。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如同幼时共猎白狐,一个诱敌,一个截杀。
晁胤隆耐心地给了孙洪雷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这才缓缓开口:“洪雷,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当年裴寂像你这般年纪时,先皇和帝师褚老也曾为他张罗亲事。可裴寂当时,宁愿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也要拒绝先皇的好意。”
“先皇果然勃然大怒,骂他不识抬举,天恩浩荡,如花美眷送到眼前,他竟然都不要。”
“裴寂却面不改色,只用一句话,就让先皇的怒火平息了。”
“他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比荣辱安乐更永恒,甚至比性命更重要,那就是信仰,是家国。他希望能像褚老一样,终生不娶,一心一意为圣上,为西魏的江山社稷,为圣上的黎民百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孙洪雷听着这些话,抬眸间,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震撼。即便是此刻复述的晁胤隆,内心也不由得心潮起伏。
“洪雷,若是旁人说这种话,我定会认为不过是阿谀奉承,说说漂亮话罢了。但裴寂——”晁胤隆顿了顿,“连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的纯粹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