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162)
寒风掠过林梢,吹得她鬓角发丝飞扬。
算了,这冷僻地方,还是早些回家为好。洛昭寒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决意离开,紧握着火折子的手便随意地向井口的方向最后一次晃了晃,准备熄灭引火的棉芯。
火折子明亮的橘色光芒随着她手臂下垂的动作,无意间穿透了井口那丛最边缘的、早已干枯脆裂的细藤缠绕处。
光线如同倾斜的利刃,骤然破开浓重的黑暗屏障,笔直地朝着幽深狭窄的井底斜切下去。
那束光,无比精准。毫无偏差。不偏不倚。径直打在了蜷缩在壁角凹陷处、正极力屏住呼吸的裴寂脸上。
那光芒来得如此突兀、强烈。
如同九天之上骤然投射下的探照神光,猛然刺穿了狭小空间里弥漫的、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直埋在臂弯里躲避光线、几乎要放弃的裴寂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骤然惊醒。他猛地抬起头。
刺眼的光线迫使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光芒落处的瞬间,裴寂那张湿漉漉、在冰冷井水中浸泡得异常苍白的脸,他紧抿着却仍渗出血丝的唇,还有那双骤然抬起、隔着刺目光线直直望向光源方向的深邃眼眸——其中翻涌的惊愕、狼狈以及被骤然暴露后瞬间崩塌的绝望。
洛昭寒的目光恰好落下。
两张脸,隔着几丈深的枯井,在骤然切开的明暗分界处……
四目相对。
死寂。
连风声仿佛都在这诡异的死寂中被抽离了。
洛昭寒脸上的平静和准备离去的漠然瞬间凝固。
她的瞳孔在看清井底那张脸的轮廓、那熟悉到让她难以置信的五官时,猛地一缩。如同看见了最不可能出现的鬼魅。
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如同滔天海啸将她淹没。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头顶。
裴寂?
怎么会是裴寂?
他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怎么会蜷在这个冰冷腐臭的枯井底?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低呼卡在喉咙里,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裴……”
洛昭寒只发出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裴寂死死构筑了一整夜、几乎已成功说服自己的所有理智高墙,轰然倒塌。
灰飞烟灭。
那束冰冷井水都浇不灭的汹涌渴望和依赖,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撑了一整夜的孤绝堤防。
眼底那点强装的坚硬与死寂瞬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孤舟濒临倾覆前渴望抓住岸边浮木的、最本能的哀求。
他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动作的。
身体里仅存的力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引爆。
他猛地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挣扎抬起了那只早已冻得麻木发僵、布满擦伤和淤青的右臂。五指不顾一切地张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的希冀,朝着井口那束光、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伸去。
喉咙干涩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只挤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充满了溺水般的窒息感:
“……救……”
井底的黑暗在他抬臂的瞬间再次浓稠地合拢而来,但他那只朝着光源、朝着洛昭寒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却如同黑暗里无声燃烧的求救火把,灼烫了洛昭寒的视线。
就在裴寂伸出那只手的瞬间,就在他喉咙里挤出那绝望的“救”字同时——
洛昭寒感觉自己所有的呼吸都被扼住了。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那井底投射上来的视线炙烤着。刚才所有想要离开的念头瞬间被一种无法理解却异常强烈的冲动彻底摧毁。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利弊。
在看清那张脸和他无声挣扎的下一秒——
没有丝毫犹豫。
洛昭寒将那只即将熄灭的火折子猛地往旁边地上一掷。身体已如乳燕投林般轻盈矫健地向前一扑,双手在布满湿滑苔藓和枯藤的井沿用力一撑。
整个人借力腾空,衣袂翻飞间,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幽深的井口纵身一跃。
噗通。
水花在狭窄的井底沉闷地炸开。
洛昭寒稳稳地落在裴寂身边稍高一点的、一处未被水完全淹没的浅滩石坎上。距离裴寂不过半步。冰凉的井水浸湿了她的鞋袜和小腿,刺骨的寒意激得她轻微一颤。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落地的一瞬,便已从怀中飞快地掏出了另一支被防水油布裹好的火折子。手腕一甩擦亮了火光。
动作流畅迅速,一星橘红色的火苗立刻在她手中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沉凝的黑暗。
火光瞬间照亮了一方狭小天地。
借着那跳跃的亮光,洛昭寒急切地俯身凑近被井水淹至胸口的裴寂。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已经本能地探向他的额头——他脸色异常地潮红,额发被冰冷的井水和冷汗浸透,一缕缕狼狈地贴在光洁的额角。那状况怎么看都像是发热病人才有的滚烫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