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228)
柳溶月好兴奋地兜转马头:“苏旭!谢谢你带我出来!今天好生过瘾!”
眼见苏旭额头见汗、单手叉腰,人马皆喘的样子,柳溶月顿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苏旭,你累了啊?”
苏旭擦了把汗,强自嘴硬:“我……当然不累。我就是没想到你还真挺能跑……”
他看看远处夕阳西下,跟柳溶月好商好量:“天儿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你要是喜欢,过两天我们再来。”
柳溶月骨子里是个温顺的人,她连忙点头:“好啊好啊。天快黑了,回去晚了不好。”
苏旭说:“走吧。”
柳溶月说:“走啊。”
可是他俩谁也不曾催动马匹。
苏旭满脸狐疑:“走吗?”
柳溶月指着前面的三岔路口,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咱是从哪条道儿上来的么?”
苏旭想不到居然落到如此窘境:“不是你带路的吗?合着你也不记得走哪条道儿啊?”
柳公子含羞带怯地摇了摇头:“自然不记得。我跟你说我从来不会记路。怎么你不认识?”
苏旭一拨拉脑袋:“我光顾着追你啦!”想一想,他简直不敢相信:“你不记路,那你出门儿是怎么回家的呢?”
柳溶月满脸无辜:“我这辈子就没怎么出过门儿啊!”
天边乌鸦飞过,苏旭眼前一黑。
听闻迷路这个噩耗,苏旭走了老远还是不能相信:“不是吧?你怎么可能就没出过几次门呢?”
柳溶月数着手指头:“我这辈子主要出过的远门儿吧……我记得就是去年跟我爹从金陵进京;再就是除夕下午咱俩赴任;除了殷山底下碰上杨周氏;就是今天跟你纵马了!”
苏旭都快哭了:“我算听出来了,您这辈子敢情就没走过回头路!”
柳溶月满脸无辜:“你以为呢?我前十八年基本上不出二门的啊!”
苏旭凄苦地呼噜了把脸:“怨我!我就不应该抽风拽你出来!”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柳溶月突然开口:“苏旭,你说咱要带了王话痨来,这荒郊野外的他能找到人问路不?”
“我猜他会撺掇咱俩扔鞋。”
“他自己怎么不扔呢?”
“王话痨打来宛平就没洗过脚,他敢脱你敢不拦着?”
“嗯,想着倒是有点儿辣眼。”
“苏旭,人说老马识途,你的马能认道儿么?”
“试过这次不就知道了么?”
“苏旭!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我已大彻大悟。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教您念书我就想开了。”
“苏旭!你讨厌!”
古道、西风、路上走着两匹骏马。
夕阳西下,马上驮了对儿欢喜冤家。
第70章 莽撞之人
宛平郊外
顺着土路往前走了几里,柳溶月就知道苏旭为什么丁点儿不急了,道路两侧都是农户他急什么啊?
柳溶月放眼望去:阡陌良田如淡墨山水,春耕农人夹杂其间,更有纸鸢高飞飘忽云端。
那日,有粉蓝瓷釉色天,有灿然金黄花地。
便是丹青圣手也难以描摹如此秀美江山,这才是值得诗人才子歌咏不绝的锦绣田园。
柳溶月深吸了一口气,久困深闺的千金小姐发出由衷赞叹:“呵……真好啊……”
苏旭含笑问道:“如何?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柳溶月郑重摇头:“我今日才知,什么叫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头十八年给圈在家里,真他娘的亏大了!”
听了柳大人居然突兀冒出粗口,苏旭便知她最近和那起班头没少厮混。
苏旭有心骂她几句不可满嘴胡柴,转念一想又觉得凄凉甚深:想他母亲还不是给圈在家里过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名山大川,娘皆是从画上看来,谨慎问得几句,爹还要笑话她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么想来,老苏头儿属实挣钱不讲理!何况他也没挣出个金山!
他们找春耕的老农问路,各个都说他们已从县城跑出来几十里地了。
归途倦马,走得就慢。
眼看天色越黑,前路越窄,大好春景儿随着日薄西山而逐渐面目模糊,最后隐不能见。好在明月初升、璀璨皎洁,给前路洒了大好清光一片。
马蹄清月夜,花月正春风。
苏旭看着月色,闻着花香,神使鬼差地瞟了身边的柳溶月一眼。他就见月光下的“自己”眉目如画、美若谪仙。苏旭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怪不错的,谁知这幅皮囊落在柳溶月身上,竟然青胜于蓝、冰凉于水,俊秀更甚。可见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天起床要洗脸!
柳溶月猛往脸上招呼的玫瑰露、神仙水儿,大概没白花了那些冤钱!
诗素说得好:“少奶奶,该擦擦该抹抹。别说是脸,就是口锅,日日也得见些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