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394)
那晚,宛平县衙灯火辉煌!一众衙役大干快上!
苏旭背着手儿在各屋溜达一遍,果然每个人犯都在奋勇招认,唯恐落后!
苏旭心情大好:不错!挺好!柳溶月这主意相当要得!这要是我老人家挨个亲审,天亮也问不完一半儿啊!
跟在一边儿的赵县丞拿着厚厚一沓子招供,欢喜赞叹:“果然还需群策群力!我看这一宿咱们收获颇丰。大人,不是我夸您,单大人在这儿干了三年,也不曾捉得这么多贼来。”
也许这一案注定千回百转,也许这一宿必须一波三折。
就在苏旭和赵县丞坐在二堂细看案卷的时候,他就见李千秋变颜变色地从后面转了出来。
他急匆匆地走过来说:“大人、县丞,我审出了些大事,还请二位一起过来听听。”
苏旭和赵县丞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去了三堂。
苏旭就见此刻的鲁铁匠双颊红肿、神色沮丧。
他回头看李司吏,李司吏一摊手:“大人,我知道您断案最重证据,不爱对犯人用刑。可您也见到了,此人太过蛮横糊涂,我不给他两下子,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见堂尊大人脸色还是不好,李司吏只得讷讷:“就让衙役们打了十个嘴巴子!大人,咱是衙门审案又不是请客清谈,怎么可能一个手指头不碰的?”
苏旭叹了口气,坐上了正位。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鲁铁匠:“我听说你还是不肯招认你谋杀老梅之事?”
鲁铁匠挨了顿打,已经明白衙门里的厉害。
他哭丧着脸说:“大人啊!我真不知道是谁宰了她。老梅这娘们儿不是好人!她害人性命,为人亏心,所以一到晚上就害怕,分外离不得野男人。以前那小白脸张全宝就是现成儿的例子。前些日子老子在殷山上打铁,谁知道她在家又招惹了什么汉子?大人请想啊,世间的男子像我这样忠厚老实心胸宽的能有几个?保不齐就有个气性大的不要当这现成活王八!”
鲁铁匠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而且听来千头万绪,苏旭在纸张上写下“殷山”二字。
他抬头接着问:“你说老梅害人性命?她到底是如何害人性命?她害了谁了?”
鲁铁匠“嗨”了一声:“大人,白瞎你是个骗子,穿身儿官衣儿坐在上面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说来就是你们衙门造孽了。”
李司吏眼珠子一瞪:“你嘴巴子又痒痒了不是?”
苏旭看了李司吏一眼,赵县丞连忙过来打圆场:“李司吏,打也打了,吓也吓了。这人眼瞅着脑子不大好使。且让大人好言好语地问问试试。”
苏旭继续问道:“你家出了人命案子,如何是我们衙门造孽?”
鲁铁匠说:“自然是为了查渊瑜那冤死的老婆胡氏啊!我听老梅说,查渊瑜是让人活活打死的,衙门非教唆她说是让胡氏药死的。她顺了衙门的意思,咬死了主母,虽然卷了查家的金银出来。可是夜夜噩梦,总看见一个疯癫道士举着胡氏的脑袋往她怀里扔……”
鲁铁匠叹了口气:“这雌儿活着的时候,便总跟我嘀嘀咕咕,说只怕有朝一日,她也得身首异处了,城隍爷爷才能饶得了她。大人啊,我跟老梅怎说也是相好一场,要是没有这句话打底儿,我也舍不得将她分尸焚烧。小人将她剁了,可真不赖小人心狠,小人这也是遂了老梅的遗愿不是?”说到这里,他竟然无限自怜地擦了把眼泪:“似我这等有情有义的痴心汉子……也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了……”
此刻的苏旭已经顾不上那位痴心男子了,他目光冷冽地看向赵县丞和李司吏,那意思:胡氏一案,果然如此吗?
赵县丞和李司吏脸色都很难看。
李司吏低声嗫嚅:“胡氏这案,当初是单大人亲审亲问,一切过堂都极合规矩。犯人起初不招,是用了大刑。但是以审人命官司而论,单大人并不算过分。至于是否有人唆使证人诬陷,小人真格不知。”看大人还是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自己,李司吏终于咬牙说道:“大人,倘若是寻常案子,市井纠纷。小的们难免收钱办事,有些手脚。但是这等人命官司,苦主家里没人死咬,凶犯没娘家维护,完全没有可捞油水之处,我们何苦从中上下其手呢?自然是公事公办。”
赵县丞素来不是主管刑名,他现在倒是挺胸抬头:“大人,确实如此。胡氏一案,小的冷眼旁观,的确是人证物证具备,单大人才判的秋决。除了这杀人流程走得实在太快了些,下官真的没看出不对来。”
苏旭继续追问下跪鲁铁匠:“你说你去殷山打铁?堂堂宛平集市,热热闹闹还没有生意给你做么?远远儿地到了殷山之上,你哪里还有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