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睁睁看着江乐从自己身上找到属于他的工作牌。
小小的卡片落入江乐掌心,江乐念出上面的名字:“翟松泉。”
屠夫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两人四目相对,对方的声音温和,就像初次见面时礼貌地自我介绍一般:“你好,我叫翟松泉。”
无稽,但却是翟松泉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如此碾压性的强弱对比,让他至死都没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江乐处理了翟松泉的尸体,又看向地上那条刚被切割下来不久的人腿,回身走进了这间饲养人类的房间里。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再说话,但有变异参的存在,足以获悉他们脑中的想法。
“如果我能成功解决这里的事情,我会尽力把你们救出去。”江乐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也不确定自己成功离开这里的概率多大。
然而通过变异参的反馈,江乐听到的所有心声都是“求求你杀了我,立刻杀了我们。”
“我想死,我只想死。”
“好痛,太痛了,每分每秒都在痛。”
以这样残缺而扭曲的样子怎么在末世活下去?就算能够活下去,精神上的残缺也让这些受尽折磨的人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心中的情绪只有无尽的绝望与仇恨。
江乐轻轻闭了闭眼睛,死亡的意愿太过强烈,以至于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尊重他们的选择。立场不同,经历不同,强行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活下去,何尝不是另一种对他们意愿的凌驾?
“好。”江乐答应了。
话音落下,室内涌起一股异能波动,变异参的枝叶从种植皿中探出,慢慢绽开绿色的嫩芽。屋里炼狱一般无尽的痛苦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肉、体上的折磨与灵魂的感受区分开来。铁笼内的人的意识像是被抛回了母亲的子宫,在一片温暖中徜徉。
几十个人曾经的记忆足够让变异参编制出一段没有漏洞的现代生活的记忆。在他们停止呼吸之前的几分钟里,末世的阴影消失了,他们回到了末世开始之前,与家人在一起,与朋友在一起,与恋人在一起。
有的选择回老家躺平,在自家的果园中摘满一大筐果子的时候抬起头看向艳阳,得知今年果子的收购价很不错,笑着用肩头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汗。
有的在工作中表现出色,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终于能够带着老婆去国外的海岛度假,在阳光沙滩和海浪面前,妻子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两人紧紧相依。
有的按照自己的设想于学术上取得了绝大的进展,填补了相关领域的空白,功成名就后在至高学府的大礼堂中分享自己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激励后来者。
在意识的领域中,几分钟就可以被拉长为后半生。无论如何,这些人真正死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平静而安详,不再被身体上的痛苦困扰。
江乐把这些残缺的身躯收集起来,全都暂时装入了空间里面,有机会的话他想把这些人带出去安葬。
不过现在他还有一些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
电梯间的门上映照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如果踏入这里之前江乐还有过各种想法,但刚才他看见的东西也足够让江乐不觉得向平有任何辩解的借口了。
当然,江乐觉得,向平应该根本无意辩解。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姿态碾压过别人生命意志的人,从来都是看待弱者如蝼蚁的。
江乐只是想要搞清楚向平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又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为止。
电梯往下降了一层,门再度打开。江乐手中端着一只托盘,上面就放着那条新鲜的人腿。这一层的电梯门口就站着两个守卫,在门打开的瞬间视线就落到了江乐的脸上。
不过江乐已经从翟松泉的记忆里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可以毫无漏洞扮演对方。两个守卫只看了江乐一眼就扭过了脸,足下微转,给江乐让开了前路。
这里的地下面积比上面一层又大了一些,走廊呈现丁字形,所有灯光都是冷色调的,在两条走廊交错的位置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盆栽,是一棵苹果树。
而苹果树对面,也是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就是江乐的目的地,这是翟松泉最常去的地方。
地毯吸纳了所有可能的脚步声,长长的走廊两边挂着大大小小不等的画,还有一些拍摄水平一般的风景照,一直到了走廊尽头的门前,江乐看见门框上有一些低矮的刻度线,就像是有人在这里记录过自己的身高。
只不过这样的记录停留在了121便再也没有变过。
江乐的视线无波无澜地从数字上移开,抬手拧开了房间的门。房间里的地脚灯亮着,从下往上的光线足以让屋里的摆设清晰呈现在江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