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危其君(76)
符岁小小地“哼”一声,撇过头去:“将军又不在船上,我有何可赌。若将军下场争渡,便是赌上整个郡主府我也要压将军胜的。”
越山岭暗觉好笑,刚刚还在哭泣,现在又生龙活虎地来招惹他:“郡主不怕输吗?”
“将军会让我输吗?”
符岁站在高高的观舟台上,风携着她的裙角披帛,意气扬扬,眉间灼灼华彩如夏花正浓,在金戈铮鸣中裹挟着战旗而生。
嘈杂的声音淡去,只剩下一轻一沉的呼吸在高台上追逐。芽绿的帛纱也狰狞起来,不由分说将他缠绕,往那名为温柔乡的嫣红深渊拖去。
“咚!”重重地鼓音落下,原来是竞渡的魁首已经诞生。
越山岭看着像小鸟一样蹦跳着扑到台边、探出身子张望的小姑娘,悄悄松一口气,便是第一次迎敌他也不曾这样节节败退过。
符岁趴在台上看了会儿,围在岸边的人拍手跺脚炸作一堆,别处高台上也吵吵嚷嚷声音不绝。符岁没有下注,不像那些投注的人一样或喜或恨。她自然地仿佛拉叩云代灵一般拉起越山岭的衣袖就要下高台。
大庭广众这样拉一个男子的衣袖,若是叫人瞧见怕是对符岁名声不利。越山岭本想抽回,又怕他乱动害符岁站不稳摔下台阶,只好由着符岁带他下观舟台。
下得台来符岁却没松
手,继续拉着越山岭向外走去。
越山岭环视一圈,周围竟没找到符岁身边常跟着的人,连那两个带他过来的仆从也不在,只有几个青年男子不远不近地散在人群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心下了然,该是符岁不许他们跟着,不禁自嘲地笑笑,自己这一身腐血朽骨也值得她这样算计?
河岸边人多,越山岭小心护着符岁不被挤到,费了些功夫才从人群中脱身。
符岁循着记忆去找那个卖彩编角黍的小丫头,却怎么也寻不到,只好东挑挑西看看,漫无目的地逛。
她一路从小商贩手里买了一根串铃铛的络子、两串彩绳编的小鱼、一条编瓷珠的手绳,一股脑全穿戴在身上。好好的一身软纱衣裳,挂满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岸边一颗粗壮的树下,韩贞一让侍女仆从围在四周不叫人接近,面色不虞地摸摸鬓发。
往年她都是跟王令淑一起出游,有王家的仆从开路,她只管游玩就好。今年王家长辈新丧,王令淑也不能随意出门,她问过几个别的小娘子都早有安排,只好自己出行。
她未料到今日人这般多,这一路上险些让那些脏臭男人挨到身上去。
此处离韩家停车驾的地方不远,韩贞一正打算上车去,转身间瞥见个眼熟的人。她顿下脚步仔细辨认:永安郡主竟然跟一个男子一起?
那男子背对韩贞一,韩贞一踮起脚努力张望,左挪右转也看不见他容貌。不过韩贞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男人她从未见过,绝不是永安郡主那些表兄堂兄。
韩贞一嗤笑一声,今日真是值,竟能抓到永安郡主的秘密。她随手唤来个仆从:“你,去跟上那个人。”
第31章 五月皋
符岁自然不知韩贞一心中如何窃喜又是如何编排她。
越山岭见有个卖五毒饼的铺子前围满了年轻小娘子,想着符岁也是年轻小娘子,也许爱吃这种清甜点心,便让店家拣着卖得最好的馅料装了些。
此时符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越山岭打开油纸兜子,迫不及待伸手去拿。
“呀。”符岁猛地抽回手,指尖现出通红。那饼子是刚出炉的,夏季热气不显,符岁不留神挨了烫。
越山岭听见符岁呼痛,不及多想就抓住符岁的手查看,见只是有些发红,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他正要叮嘱符岁两句,一抬眼撞见符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噙着藏不住的笑意。越山岭耳后微热,若无其事地松开符岁的手,只低头沉默地将纸兜开大些,好让热气尽快散去。
“将军害我受伤,可得赔礼才行。”符岁毫不客气地给越山岭定罪。“我饿了,不如将军就请我用午膳吧。”
临近晌午,符岁确实有些饿。
抛开一切不说,越山岭也认为自己负有照顾晋王遗孤的责任,符岁想吃饭,他哪里会不应:“郡主想吃什么?”
“不知道,走走看吧。”
刚走两步越山岭就察觉有人跟在身后,他借着与人错身的机会观察几次,发觉这人跟踪水平很差,不像是受过训练。在第三次借机观察那人时,越山岭看见一名郡主府的护卫已悄无声息贴到那人背后。
符岁对此一无所知,只顾兴致勃勃地左右看两侧商家。
“今日可有新鲜,保准叫爷欢喜。”路边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揽客,身后堂中有丝竹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