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危其君(96)
“袁审权在卫中经营多年,叔和就职后,有人说是为了给叔和腾位置才强行挪走袁审权,原先与袁审权交好的卫中军官对叔和颇有微词,袁审权提拔培养的参军校尉也处处阳奉阴违。
“叔和既要周旋上下,又要分化袁审权留下的人员党朋,重新梳理卫内事务,从他领职后,我都不太能见到他了。”
现任的燕然都护忽哥赤原是个奴隶,后来凭军功一步步坐上现在的位置。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为人狭促,燕然又远在边陲,袁审权再长袖善舞也无处施展。
符岁缓缓搅动着甜醅,袁审权的夫人出身河东王氏,与其说是袁审权给越山岭挪位置,不若说是为了支走袁审权才把越山岭调回京。
“你打算在值房躲一辈子啊?”符岁问道。
田乾佑仰脖灌下一杯酒,将杯子重重杵在桌上,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想,我只要在家,冯妃隔三差五就有名目派人来。本来我还能去叔和那儿躲一躲,结果叔和也不回家。叔和在家时周家嫂子做的虽然也难吃,好歹还能叫个菜。他不在煮的简直就是泔水,多吃两顿我都怕被毒死。”
符岁知道周庄的娘子平日里管着做饭,看周家娘子健壮爽利的模样,她还以为是个料理家事的好手,没想到厨艺这样差。
她宽慰田乾佑道:“放心吧,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你跟冯香儿的事成不了,你要不还是回家住得了。”
田乾佑从没想过自己和冯香儿会成亲,所以对符岁说的“成不了”也没什么欣喜情绪,只是随口问符岁打听了什么。
“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你议亲就是冯妃一厢情愿,渔阳伯和马郡君嫌田家如今无权无势,你一个卫官在朝堂上也无足轻重,根本没看上你。”
田乾佑听见这话反而乐了,他冲符岁一仰下巴,使了个眼色:“你从哪儿打听的?”
符岁轻蔑地哼一声:“冯满和
冯贤义两个色中饿鬼,身边漏得跟筛子一样,花点钱连晚上起几次夜都能打听到。”
田乾佑伸手示意符岁别说了,再说他饭都要吃不下了。
符岁难得乖顺地闭嘴,等着田乾佑吃饱饭摸着肚子喝水,才托着腮望着田乾佑软声说道:“待会儿你记得结账。”
“什么?”田乾佑一口水差点呛着,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叫我出来,竟还让我掏银子?”
符岁咬着嘴唇,秀眉微微蹙起,拧成楚楚可怜的弧度:“你作为兄长,难道要让妹妹给你付饭钱吗?”
田乾佑最怕这套兄长妹妹的说辞,每次都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横竖要掏饭钱,不把茶喝回本岂不吃亏?反正田乾佑下午不着急回千牛卫,索性腆着肚子瘫坐在椅子里,小口小口饮茶水。
“回家的事再说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也忙,住在值房还方便些。”田乾佑吃得太饱有些犯困,慵懒地倚着椅背,虚虚打个哈欠,“圣人敕道祈福,好大排场,你去看吗?”
符岁摇头:“圣人问过我,我说不去。”符岁对佛道之事都兴致缺缺,这种祈福的活动没意思得很,尽是些玄之又玄的说辞,还不能随意走坐,她不想去。
“宫中可有谁染恙?”皇帝不是痴迷佛道之人,举办法会必有缘由。符岁旁敲侧击问过徐知义,徐知义只说圣人身体康健。
田乾佑也没听说哪位皇子或皇女身体不适:“应该没有,只是圣人好像命太史局算天象,估计法会跟天象有关吧。”
算天象?高家倒戈后世族在反对流官制上日益乏力,眼看此事就要尘埃落定。秋收春种的时候不算、满朝文武打成一锅粥的时候也不算,这时候算什么天象。
符岁在心中编排皇帝,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肯定憋着坏主意,不知此番轮到哪个家伙要倒霉。
田乾佑歇了会儿,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发觉不对,倒回来问:“你寻我到底为何事?”
符岁原本是为了打听下越山岭在忙什么,之所以通过圣人找田乾佑,一来是因为近日他一直宿在宫中,找他需经过内侍近卫层层转递,二来朝堂上攻讦不断,朝堂外也争执不休,莫说中书门下,连崇文馆都日日门庭若市,这种敏感时期她在宫中传递消息难免有刺探天子之嫌。
不过这种话她怎么会跟田乾佑说呢,符岁眨着无辜的双眼,面上浮现出天真无害的笑意:“我就是告知你冯家没有结亲的意思,你只要避开冯妃就好,没必要躲在外面不回家。”
大费周章叫他出来就为这点小事,田乾佑哑然。换做陈景阳之流他少说也要骂几句,他一手悬在半空指向符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放下手,佯作恼怒道:“这顿饭钱我可不管,你自己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