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暴喝雄浑如同天降,福海正揪了卿云的腰带剥下,被那一声暴喝惊得魂不附体,他本就外强中干,竟是腿一软,生生滑了下去,跌坐在地。
“拖出来。”
外头又是一声,这一声和方才那一声却是截然不同,清清冷冷,淡泊平和,却叫福海那着火的胸膛瞬间堕入了冰窖。
侍卫得了命令,立即进入山洞,片刻后便拖了两个人出来。
两人皆着青色内侍衣衫,一个身材魁梧瑟瑟发抖,被侍卫拖出来后便不住地砰砰磕头谢罪。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另一个却是不声不响,他身量纤细,低头跪着,散乱的乌发遮住了脸,只露出尖尖下巴,瞧着似乎还小,手腕被侍卫强攥在掌心提着,衣袖堆在手臂弯处,一条手臂,骨肉匀停,煞白一片。
李照未料假山之中竟是两个内侍,他眉峰微动,道:“拖下去,杖三十。”
“太子饶命!”
一直不住求饶的那个哭天抢地叫声尖锐,被侍卫堵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另一个不声不响的倒是在侍卫的拉拽中踉跄抬头。
散乱的乌发从脸颊边散开,小太监仰头不偏不倚地直视了太子,眼中泪光闪动,“是他欺辱我,为何我要一同受罚?”
第2章
丹州大旱,皇帝忧心,召太子、齐王和诸臣于两仪殿议事良久。
李照方从两仪殿议事出来,心中仍是忧虑,思及皇帝言过两日便在听凤池祭祀祈福,不免又起了思母之情。
那听凤池原是因先皇后忌日将近,皇帝追思所建,先皇后节俭勤勉,素有美名,皇帝以祭祀先皇后之名,兼为丹州祈福,如此一举两得,多有便宜。
李照身为太子,自以天下百姓为念,然身为人子,心中却又五味杂陈,出了两仪殿,便缓缓往听凤池去,随行诸人见太子面色淡淡,也知太子喜静,俱都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二三十人跟着,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
如此一行人缓行至听凤池旁,忽听得假山内淫词浪语,不堪入耳,众人心下大惊,未料到宫中竟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再看太子面色,还有什么可说,在宫中行此秽乱之事,合该打死。
两个太监被拖出来,侍卫太监们倒不意外,若真是宫女侍卫之流,那才叫奇。
稀奇的是这小太监居然在太子面前还敢顶嘴,侍卫方要堵嘴,李照抬了抬手,侍卫忙放下手。
“他欺辱你?”李照双手负在身后,弯腰耐心询问道。
卿云轻轻点头,眼中泪珠跟着轻晃,缀在面上。
李照看向侍卫,“将那太监拖来。”
福海已先挨了两杖,皮肉之痛倒是其次,只被吓得魂飞魄散,怕今日要命丧于此。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被拖回之后仍不住磕头求饶。
李照听他只知求饶,再瞧他形容面色,已对卿云所说信了三分,便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捂住那福海的嘴,迫他抬头,福海方瞧见太子面孔,便已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地垂下脸。
“这小太监说你欺辱他,是也不是?”
李照轻轻问道。
福海瞪大了眼望向地面,心中霎时百转,今日此般行事撞在太子手中,凶多吉少,与其一人去死,倒不如拉下卿云,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也深恨卿云,若不是他,今日自己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侍卫方一放开福海的嘴,福海便连连喊冤,“太子明鉴,那小太监是玉荷宫里伺候的杂役,玉荷宫清苦,兼之惠妃已死,那小太监便来奚官局寻一条出路,奴才见他可怜,应承了为他另谋差事,未曾想那小太监存了旁的心思,引奴才来此与他行龌龊之事,非是奴才欺辱他,请太子明鉴!”
李照瞥向卿云,但见他小脸煞白,紧咬下唇,目光幽愤地看着那太监,转面向李照磕了个头。
“奴才名为卿云,确是玉荷宫里当差的太监,前段时日,惠妃急病暴毙,我便前往奚官局呈报,这位福海公公却是百般推脱刁难,不肯行方便,非逼我与他相好,太子若不信,可派人去玉荷宫察看,惠妃的尸身仍停在殿中,不得安葬。”
福海听卿云如此说来,忙辩解道:“启禀太子,非是奴才刁难,只是……只是上头流程慢些,这小太监分明说惠妃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着急,以此事再三邀奴才见面,奴才也是怕惠妃娘娘尸身有恙,今日才来玉荷宫相见,听得这小太监说玉荷宫中污糟,这才随他到了这听凤池附近……”
“你胡说!”卿云忽然声高,哭诉道,“皇上慈心,收容前朝废妃,一应料理,是你百般推诿,不但要贪了惠妃的收殓丧葬之物,还要我一同行夹带之事才肯饶我!”